徐悲鸿《刘海戏金蟾》 设色纸本 88.6X50.3cm
发生于明嘉靖年间的“海瑞罢官”本身似乎算不上什么大事件,但在后来的演义中却渐渐成为可左右明晚期政局的关键。自然,这也是对明君期待和清官政治一直抱有强烈幻想的中国人最为耳熟能详的事件之一,其影响至今不少衰。后世甚至据此大为敷衍,不仅炮制了数量可观的文艺作品,京剧中的《海瑞罢官》即出此,更将之无限拔高为某种政治暗讽或隐喻或工具,历史学家吴晗便是这一政治铡刀的牺牲品。
民国时位居“四大须生”及“后四大须生”之首的马连良(1901-1966)同样因“海瑞罢官”罹祸。1966年文革初起,马氏即因演出《海瑞罢官》被迫害致死,此事甚至牵连至吴崇仁。吴氏为马连良世交,马所生七子取名均以“崇”为辈,长子马崇仁甚至直接以吴氏名字命名——此种机缘,似乎并非单纯的巧合可以合理解释的。
马连良是杰出的京剧表演大师,同时也是出色的书画艺术家。一因幼时门风,一因受马连良的影响极深,吴崇仁不仅醉心于戏剧表演艺术,同时亦酷嗜中国书画艺术。他与当时一大批梨园风流如俞振飞、李万春、李少春、杨宝森等过从甚密,且多诗酒往还;又因马氏而结识当时驰名艺坛的诸位大师名家如齐白石、陈半丁、徐悲鸿、吴湖帆、张大千、唐云等,同时又与前清翰林如潘龄皋、商笙伯、胡嗣瑗、高振霄、邢端、张海若等有相当的交往。故其箧中多有诸人所赠墨宝书迹,洵为大观;此批由吴崇仁家属释出的凡四十余件,皆出其藏。
齐白石的《墨叶紫葡》、《双寿图》、《多利图》及《东篱秋艳》作为领衔。有趣的是,除了《东篱秋艳》径署“崇仁”上款,其余三件白石作品均为唐云旧藏,此亦可窥吴崇仁与唐云等人厚谊非同一般;且三件尺寸同一,当为四屏之三。四件杰作,题材各异,均为白石老人最得意之笔。《墨叶紫葡》承袭白石老人“墨叶红花”一贯做派,只是以紫葡萄做了置换,而水墨淋漓、婀娜极致。《双寿图》则尽见齐氏画桃家法,举凡洋红写桃、藤黄缀蒂、浓墨勾筋、淡墨勾缘、敷色变化等等,均可自此幅中得窥一斑。以毛栗入画而成的《多利图》,其题材尽管在齐白石作品中似不常见,但其中技法却是相当熟稔的,基本上仍袭取画桃的经营布置而加以恰到的改良。此幅中,位于枝条最下端的毛栗部分掩映于叶后,并以赭色涂出一块,示其成熟壳已剥落之意,令人不得不有天真之叹。作于1948年的《东篱秋艳》绘篱边四茎菊梗、五簇菊花,虽见不过草草之笔,而腾挪跌宕、明晦阴晴,在在可感可见。
“刘海戏金蟾”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极为风行的题材之一,各地流传有相关的文化作品,如根雕、年画、塑像之类。不过,徐悲鸿1946年初春以此为题入画,似乎并非简单的对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视和挖掘。1946年1月,与蒋碧薇刚离婚的徐悲鸿又与廖静文举行了婚礼;随后被聘为北平艺专校长。《刘海戏金蟾》即创作于此时。画绘仅着上裳、以树叶蔽胯的刘海,腰间别着酒葫芦,一边前行一边用手中所握鞭梢的铜钱去戏耍盘在其肩上的金蟾。令人颇费猜详的是,下肢袒露在外的刘海,两腮及下颌却多丰满,且唇色红润,这种当是有意的、半隐半显的处理似乎颇能透露出徐悲鸿当时欲语还休的复杂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