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口艺术品逃税将殃及艺术品基金”——访全国政协委员、农工民主党中央常委张新建

任何一种进口商品在经过我国海关时都应缴税，艺术品自然也不能例外。但今年4月至今，艺术品市场中却时常曝出某某艺术家、艺术品运输公司负责人、艺术基金掌门人以及银行相关部门人士被海关请去协助调查的消息；另有业内人士透露，在协助海关调查的名单中，不乏当前艺术品领域的知名人士和明星企业。一时间，由进口艺术品、海外回流艺术品偷逃关税引发的海关“查税”事件，使涉及此项业务的艺术品市场各环节参与者人人自危。谁在逃税又为何逃税？中国海关对进口艺术品征收关税是否太高？逃税风波又将让哪些资本受到波及？对于上述问题，多年从事文化艺术品市场监管工作的全国政协委员、农工民主党中央常委、农工民主党中央文化委员会主任张新建为本报提供了他的看法。

海关查税给艺术品市场上了一课

记者：很多人将进口艺术品逃税归责于国家对其征税过高，您如何看待这一说法？

张新建：海关关税代表了国家主权，更是国家对海外进口货物的基本态度，因此无论是机构还是个人，都应该遵守国家税法。但我们也应该看到，在中国内地，艺术品被列为进口商品的第21类，与奢侈品列为一类。根据过去的税率，与中国签订贸易最惠国协定的国家，艺术品原作的进口税率为12%、复制品的税率为14%，没有签订优惠贸易协定的国家，其艺术品进入中国的关税为50%。这个关税在世界各国中处于较高水平。对于此事，我曾连续几年在政协提案中提出降低关税、甚至是零关税的要求。我们作为文明古国、文化大国，让世界各地艺术品通过政府交流和商业渠道进入中国，也有利于中国人民了解外面的世界。

2011年12月9日，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会发布的《关于2012年关税事实方案的通知》中，决定自2012年起将三类艺术品进口关税税率降低一半，调至6%，暂行一年。降低后的税率已接近欧洲关税水平。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背景下，国家利用财税杠杆来支持文化发展建设，是应该充分肯定的。

记者：为什么现在税率下降了，反倒暴露出更多的问题？

张新建：虽然过去税率很高，但海关部门并未严格执行税法，加之海外进口艺术品量并不大、对国家尚未构成较大影响，所以业界也未高度重视。近几年来，海外进口艺术品量不断增大，而且呈现快速上升趋势，国家在降低海关税、欢迎海外艺术品进口的同时，严格执行税法是非常必要的。但在艺术品交易者当中，有些人已经养成私下夹带、走私闯关的坏习惯。国家降税后的严查，反而使他们受不了，甚至有人还在以假报、走私、闯关的方式应付。从这个角度看，本次的海关查税是一件好事，好在国家海关税务部门真正履行责任，给比较混乱的艺术品市场一个正本清源的机会，也给部分艺术家和艺术品商人上了一节税收普及课。海关税说到底是国家尊严问题，不容小觑。

当然，我们还需要注意到，目前中国艺术品的海关税分为两类，一种是进口税，已降至6%；另一种是进口环节增值税，仍然维持在17%的高位。我认为进口环节增值税率仍然较高。我还会继续递交提案，希望增值税能够下调至9%或者8%，这样有利于吸引更多的外国艺术精品。在这项税收上可以参照他国的例子，比如德国增值税率为19%，但对艺术品进口环节增值税减半征收。

“查税风波”将波及艺术品基金

记者：本次查税是否会对艺术品海外回流造成影响？

张新建：会有一定影响，但我认为这种影响不会很大，时间不会很长。因为海外艺术品进入中国已经成为一种潮流，海外艺术家和艺术品经销商看好中国强大的购买力。未来3－5年内，海外回流艺术品还会形成很热的潮流。

影响比较大的是艺术品基金。从2009年至今，国内一共发售了70余款艺术品基金，总金额在60亿元以上。这些基金在艺术品市场比较红火的时候入市，而退出的渠道很单一，就是走拍卖。入市集中，买价较高，到了该出手的时候，艺术品市场行情回调，不好脱手，因此基金购买者恐怕要蒙受一些损失。而且这些基金退出时间也集中在今年到2014年。退市时间集中，退市渠道单一，可能会使一些基金购买者受到影响。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某些基金的发行机构和承销人也在这次查税过程中出现问题，如果查实机构也参与到进口艺术品偷漏税的事件中，后果较为严重。目前一些基金已经停止经营，账户被封，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

记者：您如何看待金融对艺术品市场的扶持？

张新建：金融支持艺术品市场，目前的主要形式在于艺术品基金和抵押。我反对艺术品证券化，这种把艺术品打包、让全国人民炒作那几幅画的行为很不正常、很不严肃，也使得艺术品市场在拍卖价格、市场价格之外，又增添了虚拟价格，人为炒作是非常有害的。但也要分清，产权交易所和艺术品证券化是两回事。产权交易所是建立一个平台，使具有文化产权的产品找到买家，加大流通，这是有意义的，但证券化很不负责任。国家在去年年底就下令要收场，但很多地方没有积极执行。地方政府不能出于对税收的考虑，更不能将普通百姓拉下水，参与到原本小众群体的艺术品交易中来。

拍卖市场谈“税”色变有隐情

记者：近两年来，艺术品市场尤其是拍卖市场谈“税”色变，业界对于艺术品交易纳税的现状也非常关注。您如何看待艺术品拍卖纳税这个环节？

张新建：改革开放以来，艺术品拍卖已经成为广受关注的社会文化现象，这种交易以拍卖的形式、很高的价格告诉国人，应该尊重知识、人才和艺术。通过拍卖的形式，也使很多海外文物回流中国。拍卖公司的巡回预展，也让百姓有一个接触文化艺术品的机会，值得肯定。

国家对拍卖公司纳税有着具体规定，按照一定比例在全部佣金收入中征收增值税。但问题出在中国的很多艺术品是家传的，或者是艺术家的东西，本身没有增值税抵扣发票，导致很多拍卖公司的税费没有上全。同时也存在虚假成交的情况，艺术家以此做出一个拍卖纪录，争取更靠前的行业排名，这里就存在很大的问题。很多拍卖公司又以商业秘密为名，对成交的实际情况不予公布，给税务部门带来麻烦，也造成偷税、漏税等情况。税收部门核查拍卖公司上税情况，还拍卖市场一个真实的存在，不能让一些数据烘托出的市场看起来火爆，实际是在自唱“卡拉OK”。

记者：您如何看待艺术品定价？

张新建：价值决定价格，这是基本规律。但由于艺术品市场特别是拍卖市场有很多偶然性和人为操作，存在水分。在拍卖场上，是资本在定价，而非艺术。定价有时甚至背离了价值规律。但有一点值得注意，中国艺术品的价格虽然已经很高了，但高得有理有据，一些艺术精品的确是对现实生活的高度提炼和反映。有人说中国艺术家是外国人炒作包装出来的，但外国人是否有用真金白银力挺中国艺术品的觉悟，我看未必。

【编辑：成小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