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中寻求社会问题的答案是一种普遍认识,人文科学的“与时俱进”,文化对“时事”的适应是文化的形态,也是文化的迫不得已。现代文化越来越像一种流行的时尚,一种理论,潮流,甚或每一句话的下一句都是在操作的。就像编码的程序,一个指令就可以展现一种即定的结局。现代文化是程序意志,不是人的意志。现代人不是不会思想,而是被“文化”捆绑的无法思想。文化就像一种可以遮天的阴影,人类如果因此模糊了视野,世界的存在就没有人能理解。在阴影里的 “理论学说”可以五花八门,但底牌从来不会被掀开。所有在暗处的“说长道短”,是来自于文化的心境,但不是世界。
文化精神,和艺术的心境
言语是一种可支配的情绪,精神是可以策划的“意境”。“心境”可以张冠李戴,也可以无中生有。一种事物的扭曲,可以是言语的意外,或是“精神”的误读,这也是文化总是在建构解构中的原委。文化构建了哲学,也虚构艺术,但文化与社会的整体性总是被人为的分隔。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可以进入到家庭,但文化的阐释到此为止。
文化都在致力于建构一种没有“现实”的世界。世界吵死了,“现实”太不安静。不安份的是群体,在紧张的你看我,我看你。文化要消除这种“紧张”,世界需要一种单纯。文化如此的建构,就产生了艺术的“极简主义”。艺术可以使人类厌烦言语,厌烦人声,厌烦世界,艺术的形式也果然走到了“纯一色”的抽象极致。
现代主义誓死地将世界抽取成“形式”,艺术的表达仅仅是出于纯粹的表达,艺术是怎么说的重要吗?在整个十九和二十世纪,艺术变得越来越抽象。社会对于艺术,就是一个可瞬间变幻的万花筒。艺术只认识被呈现的,可变形的,由人类的观念行为延伸过的“现实”。艺术本身也成为了 “虚拟现实”的一部分。
艺术的境界是一种“抽筋的想象”,人类只要愿意闭上眼睛,世界就可以是抽象的。如果艺术的世界不是在眼前,艺术不是凭着眼见,而是凭着意象,艺术是由精神而能抽象的,那么,艺术就不是在世界里,不是在人类的经验里,艺术不是世界的,艺术只是它自己。
艺术要如何的忠于自己,又该如何的终点自己的心境呢?
是艺术需要虚拟,还是虚拟需要艺术?艺术之所以变的虚拟,不是因为美学,而是因为文化。文化不是为了描绘现实,表述当下,而是在建构“人性的未来”。虚拟是一种铺成,“精神”的意境由虚拟而生。艺术要表达“未来人性的当下”,就需要封闭“自身”。也许,只有封闭了“当下”,才能阅读未来的“想象”;只有最简单的天真,才能述说一种想象的“真实”。这就是“第三领域”的单纯。“愚昧”并不是抽象的隐喻,只有无知才能无畏,因为只有愚昧才能虚拟“真相”。看真相被生活捆绑,被文字捆绑,被哲理捆绑,被意境捆绑,也被单纯捆绑。文化的命运是在心境里较量自身。
“无视就能避孕”?一种精神,到底有多么伟大?艺术为什么就应该是“抽象”的?是为了剔除艺术所能再现的真实?还是因为“现实”的变态才需要抽象的表达?抽象的艺术如同抽象的事物,很难交代问题。当然很难用来判断现实。也许,这不是艺术的问题,抽象只是文化的虚拟所需要的形式,“抽象”不是艺术的本意,只是文化给予的责任。
世界并不单纯,艺术不是为了单纯,艺术的“形式”化,是因为存在一种内心的恐惧,一种对生活的恐惧,对社会的恐惧,对不知如何表达的恐惧,其实是对“现实”的恐惧。抽象是因为它在意“真相”,而不能改变自己。
艺术可以述说心境,也可以表达现实。在视觉里的,不一定在意境里,在意境里的也不是现实。但心境当然不同于现实,心境里呈现的不是世界,乃是灵界。
现代主义可以离开“神灵”,但离不开“心灵”。由“灵界来挖开现实”,美就存在于“意象”之中。感觉存在于肉体,心灵依附于感觉。十七世纪的笛卡儿(Descartes)由心灵“看”到符号,世界的“再现”就不再以视觉为依据,而是由感觉来代表。“艺术从作为反映现实的镜子”,转而成为反映思维主体内省的人,这是艺术由“本体论”向“认识论”的转化。康德(Kant)说:“想像力有强大的力量,能创造出第二自然”。黑格尔(Hegel)更进了一步:具象是精神的载体,艺术是观念的表现,精神最终要摆脱物质的依赖而获得最终解放。对于尼采(Nietzsche)的主体意识来说,“再现”根本就是“如何产生”,而不是“像什么”的问题。
从形式走向“精神”,是艺术显而易见的“当代性”。如果社会的模式已经不再能提供一种“外在”的话,艺术就只能在人的“内在”去把握。当代艺术要回归意义,艺术被要求承担某种“精神性的秩序化力量”。就如丹托(Danto)在“第三领域”搭建的美学,以一种 “意”的品味标准,由“精神性”的取向来界定艺术。以此,历史的钟摆可以停止,现实的意识也应该“终结”,“唯”有“心”可以跳动。“不在形而在意的美” 究竟是怎样的与人类的生活发生关系?或者说,杜尚(Duchamp)的小便池,与沃霍尔(Warhol)的肥皂盒与我们生命的连接通道究竟在哪里?
历史不是历史,前言永远是罗嗦之后的事。“今天的太阳,可能就是明天的答案”,而“随意的想象就可能是人类的未来”。文化藐视正经的现实,随意地创造海阔天空。但美学何止以此?文化对于现实的超越,“精神”世界可以无边无际。“第三领域”可以从前面说起,也可以从后面说起,甚或可以“无从说起”。精神无需物质,观念也无需根基,这是文化的自由,但也就像木偶被扯去了轴线,是文化对自尊的粉碎。
“文化”的现实,和艺术的原委
无论用视觉说话,还是用文字说话,对于社会现实,在文化中寻找“答案”是一种人为的误导。现实世界的被“文化”,也就如自然世界的“阴影”化。现代社会的 “是非正义”是由语言和图像完成的主体意识。语言是编码,图像是符号,它们被编制在主体的程序里。在“文化”的结构中,社会就如游戏之所。所有的“无中生有”或“绝地逢生”是“程序”中的应对。其中的“语无伦次”或“不知所以”,是“影子”变乱了天下人的口音。现代主义的“以人为本”其实是“以主体为本”。所谓“法制”是程序的“无所怜恤”,所谓“和谐”是遵循“程序”的按部就班。罪之所以为罪,是因为程序的意志。而理性的“价值”可以至高无上把人封死在“程序”的节奏里。
文化的失败是因为文化的无能?所谓文化的“出轨”,是因为它越过了美的“温柔封锁”,还是因为其不知死活的“程序逾越”?为什么艺术与“语言”陷入了相同的困境?文化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问题。人类如果不能还原“言语”,就无法回答问题。
当海水被核子污染了,人类对货架上的海产犹豫不决,而文化可以毫不理会。艺术不愿意理会真相,但可以想像未来。污染的大海到了神话中,清澈是可以虚拟的,这就是现代“文化”,同时也在熏陶艺术。“视觉若昏花,光亮黑暗了,它的边际可以何等的大?”艺术乐意黑与白的颠倒吗?
那些早起的飞鸟,在弥漫的晨雾中,从情境到心境,可以平淡的不痛不痒。鸟儿活着,可以只是为了飞翔;而人活着,不在于“仰望星空”;艺术的存在,也不是旨在于玩弄“情境”。大海的实在,是在于大海的本身。如果视土地只是艺术,土地就不再有收获。艺术再现的世界,不是为了虚拟之后的“意象”,而是要揣摩所有虚拟之后的真实。对于现实的当下,艺术是在于参与游戏的喧哗,还是宁愿在海浪波涛的深处,静默的观察?艺术可以述说自己,也能容纳现实。就像不同色块的补充,艺术要整体的表述世界,就不会在意“怎么说”,而是“说出了什么”,是“如何的说出了艺术最想要说的秘密”。“不得不说,却不想照着说”是艺术应有的性格,也是需要艺术存在的原委。
“智识”成为劳动,艺术成为大众
“文化的产业化”,文化的做大做强是当代话语。文化的存在如果成为一种“结构”,就已不是文化。但艺术不就是在神话中成长的?正是从神话的结构开始,艺术就已经成为了一种 “思想意识”。艺术就像艺术中的神话,永远在创造意识。由一个灵界挖开另一个,千古之前的“无中生有”被不断的重复,文化就是在这样的伎俩中发展。
世界的被“文化”,世界是虚拟的,文化不是真实的参照,人类的生活到底是什么?在文化里再现的不是真正的生活,艺术就只能从人类行为的角度来思考。劳动是人类最根本的普遍性行为,如果从劳动的观点来认识现实,文化经验就必定与一种劳动的模式相关。如果“劳作就是生活”是在揭示一种真理,那么,劳作又是什么?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现代性以来,劳动在资本的迫力之下,劳动者的劳动不是自己的劳动,劳动只是一种出卖。劳动与谋生有关,其实是与资本的 “利润”有关。在这里,人类已经看到了“劳动”与“文化”的同一性。根据马克思的“一般智力”概念,在资本主义发展的某个层次,生产将与“智识”发生关联。全球化过程中不断扩展的高智识人群,意味着“劳动阶级”成为了一个十分宽广的范畴,这一历史性变化是源于资本消除地域界限的全球化“欲望”,全球化导致了劳动形式和无产阶级的普遍化。劳动者的主体,由“生产”和“创造性”群体共同构成了复合的“大众”。
文化是秀场,舞台演员的“生命政治劳动”(biopoliticallabor)模糊了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在传统意义上的区分。劳动跨越到文化层面,是文化的“当代性”,也意味着劳动进一步的抽象化和社会化。“情感智力”劳动首先产生的是一种社会关系,它使生产和社会生活在交往中一体化。生产和生活在劳动上的统一,在人类学的意义是替代了“物质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分工;在美学上的意义则是“论证了创造力怎样成为一种社会过程”。
当艺术作为一种模仿式的“生产”,现实就像一种怪物,因为视觉已不是“再现”。世界提供给艺术的是在于真实的表达,但艺术的“再现”只是意味着生产,真实已不复存在,艺术属于生产的世界,是商品世界的一部分。艺术被资本“辖制”,“劳动”与“艺术”趋向同一。
上世纪六十年代起,艺术以一种“肥皂盒”的形象展示自身,人们已经意识到艺术被市场捕获。“艺术的市场化”,艺术成为了“情感的劳动”。对象的创造为“艺术”,对象的价值称之为“美”,“当代艺术”与“美”的关系如何?市场对艺术“价值”的支配,也决定了艺术的美学选择。就如经济学在全球经济危机发生中所扮演的角色,当代艺术所能表达的并不是“劳动”对资本的恐惧和愤怒,而是相反,因为当代艺术所能体现的劳动“价值”是在于市场的承认。在文化被产业渗透,生命被市场窒息,生活似乎是自然,具体的,而其实却是在制作的,是被策划的。当世界变得物化而抽象时,艺术可能的意义又是什么?
在为“利润”而周转的世界里,文化漩涡式地发展。虽然“利润”的漩涡与艺术不存在天然的关系,但随着“智识成为劳动”,艺术被温柔地“拥入其中”。“漩涡中的艺术”,会有高潮,但在快感之后呢?如果今天的领悟是“过后的错觉”,漩涡越是频密,文化就越发的分崩离析。文化失去了自身,语言不像是言语,艺术也不再是艺术。
艺术的错觉可能在于,为什么文化受制于“程序”?“程序”是秩序的“节奏”,劳动只有在“节奏”里,才会“生产顺利”。就如劳动被视作为一种赚取“剩余”的恩典,文化成为劳动,也必然为“剩余”付出代价。“文化的产业化”过程让文化成为了交易。无论是金钱的交易,手段的交易,还是政治的交易,都是“去文化”的交易。
“艺术作为劳动” 是艺术的“当代性”。为别人的“利润”而忙碌的生活,是当代的“真理性”,是当代社会的 “人性”,是当代文化,也是当代生活。生活被解构了,劳动与生活的“同一”与撕裂,人群由“生产的关系”而被划分为阶级,艺术成为了大众。当代“大众”其实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己的生活而在生活,就很难说是一种生活。艺术作为劳动,艺术不是做自己的事,艺术与艺术无关,却又与生活有关,没有艺术而在艺术,这仍然是艺术吗?
艺术的现代性是以一种“形式主义”的姿态消耗自身,是主动的,或是被动的销毁。艺术的当代性则是以一种“生产劳动”的姿态,本能地,自然地销毁。不同的是,当代艺术已经不会在意自身的消失,艺术不再是艺术,也就无所谓消失。文化在产业化的面具之下,被调教为“**”的高手,文化的宗旨是让“复制的程序”不会乱了节奏,文化的作用是让被催眠的眼神与他们的劳动永远的不会“相称”。
如果文化无意打开社会的“生产关系”,就无法回答任何问题。因为世界永远不是人的想象力所能创造的。就如每一个人在社会中的位置都各有所属,文化成为了劳动,在当代社会的“生产方式”之中,艺术也才能看透自身。“艺术成为大众”,艺术另有了底牌,艺术就不仅仅是在于艺术家个体两个手掌之间的碰撞,艺术就有可能为人,为现实,为当下,为被判为思想史的思想的再思考。
【编辑:成小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