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玉:当代艺术遭遇西安语境 2012-07-27 10:28:28 来源:艺术国际 作者:王建玉 点击:
当代艺术是今日中国的流行艺术,它和流行歌舞影视一样都是名副其实的大众艺术。从1980年代以来,当代艺术在每个相递的十年均表现出相异的内容和趣味,价值倾向也体现为内涵递增的目标——从争取自我表现权利到经济利益、到文化身份。

当代艺术是今日中国的流行艺术,它和流行歌舞影视一样都是名副其实的大众艺术。从1980年代以来,当代艺术在每个相递的十年均表现出相异的内容和趣味,价值倾向也体现为内涵递增的目标——从争取自我表现权利到经济利益、到文化身份;它的每一个可供观察的阶段都与社会文化的深刻变迁相关,甚至就是后者的投影。当代艺术作为一种思潮,是质疑传统、信仰、知识、权威、制度的方式,是个体自我解放和自我认识的工具;它在艺术家身上体现为一种叛逆,这种叛逆在本质上与反叛、倒逆无异,都是对既定秩序的颠覆。这种精神强力形态的当代艺术,既针对现实生活也针对它所遭遇的文化环境,只要环境与时机允许,它的游魂就会在一些特殊的人身上附体,成为刺激社会机体的牛虻。在此文中,我不想将当代艺术与实事对等,只关注其文化层面,仅讨论这种下里巴人式的文化和叛逆的精神形态,在埋葬着阳春白雪的躯壳和游荡着其幽魂的西安地区可能遭遇的语境。

 

语境之一,西安地区是中国古代文明的陵园,传统文化的游魂四处找寻附体的机会。

 

陕西是周秦汉唐文明的老家,老陕言必称咱周秦汉唐。西安城覆盖着汉唐长安城故址,掘地三尺必有遗物。西安城以北的山脉是唐朝的皇家陵墓,以南的山脉就是历史文化名山终南山。终南山既是汉唐皇家和贵胄的园林,也是释道文化的家园,更是历代文人醉心的仕隐去处、山水文化的宝藏。西安城以西的平原是周秦文明的发源地和故土,以东的平原就是伟大帝王秦始皇的陵园。西安地区就是一座中国古代文明的陵园和纪念馆。

 

西安地区是周秦汉唐文明的重心和本土,尽管这种文明已烟消云散,却给繁衍在寸土烂熟之地的生灵、给生活在阴宅阳宅叠加中的人们留下了最重要和深刻的传统文化记忆。一种有关本源、强大、自信、超脱、华丽、风流的文明与文化记忆,它是今日西安的文化人游艺的理想和追崇的价值,也是他们毫无疑问的一种实践理性。周秦汉唐以来的营造、礼仪、辞赋、唐诗、书画等阳春白雪的游魂与这里的黄土并在,命运之神给与它们投胎转世的机会,在后世以各种方式引导着其子孙后代,积累着它们的厚度。

 

语境之二,西安地区也是官本位文化基因与谋略的较场。

 

周灭商,秦并六国,汉亡秦,是先秦及汉传统智慧谋略的故典。唐朝的崛起和科举,既是谋略智慧的结果,也是官本位文化烂熟的标记。注重谋略与官本位文化也是当代生存的重要法则,西安作为这种文化基因生成与培养的重镇和故地,生活于斯的人们都是谙熟官本位和谋略文化的高手。

 

刚强与决裂可作为当代艺术的某种禀性,当它的强力与官本位及谋略文化较量时,将会被后者轻而易举地化解。从1980年代至今西安地区不乏当代艺术附身的有识之士,也不乏各种程度的思潮、质疑、对抗与运动,但都统统就地蒸发或自动跳离。近年来热衷当代艺术的人士屡屡喊叫“西安没有当代艺术”就显得肤浅,不是没有,而是被升华了,下里巴人式的当代艺术被升华为阳春白雪式文化。这种转化在西安的艺术家中比比皆是,遍地开花。

 

语境之三,西安美术学院注重社会主义文艺观与中国精神和气派。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是新中国文艺观和文艺政策的策源地,也是新中国的美术学院教育体制的源头。近水楼台先得月,西安美术学院就是新中国文艺观培养和实践的重地。对西安美院而言,历任院长的艺术观无疑地发挥着持久的影响力。刘蒙天、刘文西老院长是忠贞不渝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艺观的秉持者,是艺术为人民服务的践行者,他们的影响力在于深入生活的艺术创作观,对人民群众尤其是工农兵的关注,形成注重造型基础、深入农村、艺术反映生活等艺术教育机制。杨晓阳是中国气派和传统文化理想的笃行者,他的大美术、大美院、大写意的理念影响着西安美院的规模、气质和走向。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都与流行的当代艺术无直接联系,前者的艺术观是当代艺术曾经抵制的对象,后者则将当代艺术化入阳春白雪的大理想之中。

 

西安美院名列中国八大美院,是西北地区唯一的专业美术高校、无数年轻人艺术梦的圆梦场。在西安地区数目惊人的高校中它是不起眼的一员,西北大学、西安交通大学、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等高校的一些老师和学生可能会以为西安美院是西安某家美容院的简称。最熟悉西安美院的要数长安县的农民,二府庄、罗家寨、吉祥村的村民,纺织城艺术区的艺术家,美协、画院、美术馆的干部和画家,他们以各种方式与西安美院发生直接联系。

 

语境之四,西安地区的藏家热衷于书画作品。

 

陕西是传统书画大省,历朝历代书画名人的名字和作品串在一起,就是中国书画艺术史。今日的西安地区一如既往地荟萃着释道高士、文人学士和书画名家,他们致力于历史文化,心向往之身笃行之,或隐于市井之中,或放马终南;他们在今日之中国,不热衷于功利,隐姓埋名为人所不知;他们曲高和寡、阳春白雪,与山林为伍与天籁为友。

 

西安地区的藏家中卧虎藏龙,各种级别的收藏会让观者大开眼界甚至目瞪口呆。他们热衷于熟知的现当代书画家,尤其与西安有关者,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珍藏数箱书画、几屋文物,开办各类博物馆;他们热爱传统文明及其遗迹,醉心传统文化及其魅影,并乐此不疲。也许是对传统文明的爱,对传统文化的倾慕,西安地区的文化人无暇顾及流行的当代艺术。或者缘于他们的历史之眼和谋略智慧,认为今日中国当代艺术和传统艺术相比,就是夭儿与彭祖比寿。近年来当代艺术中的一支以美丽精致的画面和小资趣味,慢慢形成一些终端收藏,这是否意味着当代艺术移风易俗的某种开始?

 

语境之五,有一种无知叫自信,无知者无畏,擅于破毁和创造;有一种气魄也叫自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精于保守和传承。西安地区艺术的真正价值在于后者。

 

当代艺术式的游魂在国人身上附体,表现为文革习惯式的破坏冲动和以无知为高尚的自信,无视和嘲弄传统与现代文明而任意为之,一方面表现为创造,另一方面制造了垃圾与混淆。当代艺术负载者往往是西方文化幽灵的崇拜者。凡是西方人的东西就要膜拜,凡是中国人的东西就要戏弄;在外国人面前谄媚,在国人面前傲慢,可谓无知者无畏。殊不知每个文化体、民族、家国与时代都有自己的艺术,它们本无高下,只有观者的好恶。

 

西安地区的文化人有魂追汉唐的大气,有惟我独尊的霸气,他们固守着祖宗的造物,热衷历史文化;他们既钩沉阳春白雪的高明清冽,也注重民艺民俗中的流俗酣畅。在文学与艺术的内容中往往流露着都城意识。这种都城意识既包含一种天子脚下的霸气,也包含一种沦为废都的匪气,二者都属明确的家国意识。任何时代都有自己的流行艺术,就像今天下里巴人时代流行当代艺术。对西安的文化人而言这种当代艺术并不稀罕,艺术世界中比它好的多得是,他们很自信,当代艺术不是他们艺术世界的全部。他们也能看到当代艺术的时代价值,因为比它好的都是死人的创造。

 

语境之六,艺术大师是文化厚度和高度与天才份额的造物。西安这个文化隐喻可滋养艺术大师吗?

 

艺术的所有可能定义都构成和指向知识。知识即各种形态经验的无数次和正在无数次的积累,它既像坟墓也像海洋,所谓知也无涯生也有涯。人类在知识积累中创造文明,趋吉避凶、趋利避害,以稳固地繁衍生息。艺术是人类的知识,它通过无数次地积累和文明的各种形态使人们认识和传承它。它表现为名称、命题、技能,表现为各种有形或无形的状态,它通过社会、学院、美术馆、工作室、老师传递,它由无数有名和佚名的艺术家创造。艺术知识无法直接等同于艺术家,学习了艺术知识也不能等同于就是艺术家。

 

知识可来自于教育。学院是教育的场所,教师是知识的传承者,他们中有些人也是艺术知识的创造者,他们教给未来可能成为艺术家的人以基本的艺术知识。艺术家是拥有艺术知识的杰出创造者,他们同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一样是社会和时代的产物。学院教育的本质在于造就英才,也在于保留、传承和积累知识。在和平和稳定的当代,学院实际的功能中后者要远远大于前者,或可引起该时代的文化艺术走向深厚,乃至于这种深厚发酵出更深邃的思想。西安地区遍地都是传统文化和艺术的纪念馆,可作为这种发酵适宜的环境。只要有新的艺术知识产生,就意味着有新的艺术家诞生。

 

以上这些就是我看到的当代艺术在西安的可能遭遇。西安既是古代的长安,也是新中国的西安,新中国艺术进程所经历的一切,西安也绝不例外,当代艺术就是最新的艺术经历。西安既不会过分亲近当代艺术,也不会过分排斥它,它只是风景的一个片断,相比而言,历史文化与艺术的风景太壮阔、细节太丰富,看风景的人毕其一生也无法观止,无视当下显得正常。在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当代艺术的变化已经显露出端倪,即一种被西方后现代主义和消费市场经济左右的同化倾向。后现代主义制造的困惑与混淆远比它所澄清的问题要多,消费市场经济则将人类文明全部纳入商品消费,社会的道德、伦理以及知识构成的基础,将会成为消费的对象,这种消费的后果将走向毁坏式的虚无。

 


【编辑:成小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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