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启功先生 2012-07-30 23:41:43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袁行霈 点击:
今年7月26日是中央文史研究馆第六任馆长、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启功先生百岁冥诞。启功先生经历了民国建立、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国内革命战争、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等许多重大历史事件,是在这个历史大转折时期出现的不可多得的学者、诗人和艺术家。

启功先生

 

启功先生作品

 

今年7月26日是中央文史研究馆第六任馆长、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启功先生百岁冥诞。启功先生经历了民国建立、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国内革命战争、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等许多重大历史事件,是在这个历史大转折时期出现的不可多得的学者、诗人和艺术家。他上承清末民初的传统,在学术和艺术两方面取得独特的成就,其影响不限于生前,也不限于今天,还将一直延续到将来。七年前他的逝世在社会各界和国内外所引起的震惊,充分证明了他卓越的地位。而七年来他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不论谁讲学术史,都不能不讲他,不论谁讲艺术史,都不能不讲他。他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也已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启功先生首先是一位杰出的学者。学问的博大精深,令人叹为观止。他的学术领域涉及中国的文学史、艺术史、历史学、语言学、文字学、佛学、民俗学、敦煌学、文物鉴定学等许多学科。而对清朝典章制度之熟悉、对书画碑帖鉴定之精湛,堪称独步当代。他熟谙古典文献,其学问既来自各种典籍,也来自他本人的见闻和实践,所以他的学问是活的学问,已经化到他的生活之中。在启功先生那里,人即学问,学问即人,一言,一笑,一举手,一投足,莫不透露着学问的真谛。


启功先生作为书法家的地位是公认的,他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书坛的领袖和旗帜。他的书法有深厚的传统根底,目验的古代书法精品既多,且有深入的研究,又自出机杼,戛戛独造,法度严整,满纸生辉,形成典雅与遒劲相结合的独特风格,如千仞之高岗,又如云中之白鹤;如霜下之松柏,又如拈花之少女,其外形可效而得其仿佛,其丰富的文化内涵则不可及也。


启功先生的诗作,无疑是诗歌史上的创新,无论是题材还是语言,都别具一格。他说唐诗是喊出来的,宋诗是想出来的,我看他的诗是流出来的,随手拈来,皆成妙趣。他的诗中多有深刻的人生体悟,可见其豁达的胸襟和悲悯的情怀,这是最为动人之处。他曾将自己的诗集称为“俚语”,其实十分高雅,是放下了身段的高士与雅人之作。一味的高雅固然不易,而俚俗的外表与高雅的天骨融而为一更难。明代高启《独庵集序》曰:“诗之要,有曰格、曰意、曰趣而已。格以辨其体,意以达其情,趣以臻其妙也。”启功先生的诗可谓格、意、趣三者具备,其格高、其意深、其趣真,实在不可多得。


启功先生一生坎坷,幼年孤露,青年失学,中年遭难,直到“文革”结束进入老年后才得到施展才能的机会,可惜又患上颈椎病、高血压、心脏病、黄斑病变、前列腺炎,百病缠身,几无宁日。但他坚韧地忍受着各种苦难,笑对人生,泰然处之,时时处处以其特有的诙谐为别人带来快乐。他有菩萨的心肠、深邃的目光、严正的态度和勘破红尘的笑容,可敬亦复可爱,可畏亦复可亲。他的言谈有时是饱经沧桑的警策,有时是儿童般的天真与调皮,有洞见,有禅机,有诙谐,有诗意,只需跟他一席谈话,便永难忘怀。


1999年启功先生就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我被同时任命为副馆长。在就任之际的馆员会上,他说自己“何德何能,获此殊荣”,而我更是深感惭愧。启功先生受到馆员们的爱戴,声望很高。我作为他的副手,遇事辄向他请示,遵照他的意思办理,出差前后都向他汇报。虽然我早在1978年就到小乘巷他的寓所拜访过他,并得到他所赐绘画,但我不敢多打搅他,只是把他的著作一部部找来拜读,从中汲取知识和智慧。从1999年开始到他逝世一共六年,是我跟他接触最多的一段时间。我向他说:虽然我不是您的入室弟子,但现在有机会向您好好学习了。的确,六年近距离的接触好比跟他读了“研究生”,专业的学习不多,但如何做人,处处以他为榜样。人们都知道他的和气,只有近距离接触过他的人才知道和气后面的刚正。刚正,这在今天是多么难得的品德啊!


可惜启功先生没有活到期颐之年,否则7月26日将是为他祝寿的日子,现在只能从心底祝祷他在天之灵得大自在。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写在纸上的文字,仅仅是一些表面的东西,如果读者能从中感受到一点我对启先生的崇敬之情,就十分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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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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