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万花谷

故事围绕着一套古籍展开：因为有这套古籍，苏州过云楼藏书179种1292册得以打包出售，在匡时拍卖创下2.16亿天价；因为这套书的珍贵，凤凰集团、北大参与争夺，最终国宝回归江苏。这套古籍就是80卷40册的宋版书《锦绣万花谷》。

然而《锦绣万花谷》本身就有很多谜团，它的作者是谁？它的价值有多高？它是否是明代书商作伪……近日，全国古籍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主任李致忠先生为南京图书馆《新世纪图书馆》撰文，对此书的作者进行了考证，认为作者极有可能是北宋兵部侍郎卢襄的后人。

序言勾勒作者“文字自画像”

《锦绣万花谷》是一部类书，类似现代的“百科全书”，不同之处在于百科全书要对材料加以编辑，进行再加工，而类书则是把材料原文辑录在一处，不作改动。此书有序言，按常理编者会留下自己的姓名，然而《锦绣万花谷》的编者偏偏玩起了“隐身”，只说明写序时间为南宋淳熙十五年(1188)，却不透露自己姓甚名谁。

如此，序言便成为判断编者身份的重要依据。在序言中，编者写道，当自己还是孩子时，金人入侵中原，自己在穷乡僻壤，周围没什么文化人。但自己“有书之癖，每读一篇章，如小儿之于饴剂”，只是因为没有慧根，读的书总记不住。自己家境贫寒，“奔走于四方，为饥寒计”，靠干些杂活糊口，但凡遇到自己觉得有价值的内容，都抄录下来，到晚年时生活更加困顿而借书自娱，“凡古人文集、佛老异书、至于百家传记、医技稗官、齐谐小说、荒录怪志”，听说了就要索求、阅读，最终编成《锦绣万花谷》。

这篇序言谈不上什么文采，但质朴浅显，情真意切，读后一个孤苦伶仃但爱书如命、学问不大却抄书不止的小老头儿形象呼之欲出。他用文字给自己勾勒出一个书痴“自画像”，也给我们留下了其生活时代(北宋南宋之交)、生活地点(衡州，今湖南衡阳)的信息，然而编者的面目仍旧模糊。

幸好，编者还留下其他线索。类书只从各种书中摘抄辑录，然而《锦绣万花谷》却反常收录了卢襄整部作品《西征记》，似乎在暗示作者与卢襄非同一般的关系。

清代编辑《四库全书》时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在收录《锦绣万花谷》时馆臣称，此书附上衢州(今福建衢州)卢襄《西征记》一篇，于体例不合，也许撰写者的故乡也是衢州，因而附上其先辈之书？

李致忠先生考证了卢襄的生平后发现，卢襄在宋徽宗大观元年(1107)中进士，靖康元年(1126)为兵部侍郎，同年金兵攻破京都汴梁，卢襄抗敌不力而落职，更受诟病的是他于1127年参与拥立汉奸张邦昌当皇帝，最后被贬到衡州。

《锦》书可能为卢襄子孙所作

李致忠先生认为，作者与卢襄关系非同一般，又生长在卢襄的流放地衡州，很可能是卢氏子孙，随长辈到流放地；序中写到当地没有儒生，因此作者读书识字很可能承自家学。此外，书中收录了卢襄的5首诗，语多伤感哀怨，其中“旧屋但余烧叶灶，破囊犹欠买山钱”两句，说明其生活困窘，而编者序言中也说，“家益贫，奔走于四方，为饥寒计”，可见卢襄与编者的家庭均极度贫困。

如果作者真是卢襄后代，那么不肯公布名字的原因就很好解释了。李致忠说，南宋建立后，被贬官员及其子弟因为羞耻而隐姓埋名是普遍现象，亡国之痛使民族主义高涨，这些被贬官员子弟皆不愿意张扬先人的过失与羞辱，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以免招来耻笑。如此，卢襄后人若作《锦绣万花谷》，不暴露身份也顺理成章。

然而此说也面临另一个质疑。有人提出，《锦绣万花谷》的序作于1188年，内容却涉及到更晚的宁宗、理宗时期。这就好比今年出版的书，却写到了2050年的事，明显有漏洞。有人据此认为，《锦绣万花谷》是明代书商拼凑而成，假托宋代无名氏。

对此，李致忠先生的解释是，序中明白写着“是书独可以自娱，而不可传人”，说明此书编成时，作者只是自娱，没有印刷也没打算印刷出来给别人看，这也为后人增补、续写留下余地，最终形成了前、后、续、别共150卷的规模。而从其纸张、印刷和装帧来看，也不难判断其为宋版图书，要知道，《锦绣万花谷》现存共有5个版本的宋刻本，而过云楼是相对完整的一部。

《锦绣万花谷》究竟价值几何

对《锦绣万花谷》的评价，并未因拍卖的结束而尘埃落定，有人称这部书是“宋版书之首”，也有人认为其价值不高，我们究竟该如何评价《锦绣万花谷》呢？

南京图书馆研究部主任徐忆农说，拍卖公司在宣传时称其为全世界最大部头的宋版书，多少有些夸张，但《锦绣万花谷》确实是一部非常有价值的类书。

她说，类书在古代有三个作用：一是考事检索，古代没百度，用类书查资料很方便；二是知识速成，皇帝没时间看书，想学习哪方面知识，就查查类书，清代《古今图书集成》就属这一类；三是应试资料，作诗词歌赋不仅要押韵，还要用典，查类书最方便，有一种类书就是按音韵编的，如《永乐大典》。

实际上，《锦绣万花谷》虽然编辑水平不高，但其价值在历史上从没被忽视过。徐忆农说，除了宋代的5个版本，现存还有明清两代7个版本，说明此书在历史上颇受欢迎。一些著名的古籍，如《永乐大典》、《本草纲目》、《全唐诗》、《佩文韵府》、《古今图书集成》均引用过。无论《锦绣万花谷》的编者是谁，他都值得为自己的这部作品而自豪。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