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有这种的苦恼。在创作上找不到自己的归宿感。毕业以后我开始画水彩,参加全国美展。这些作品使我对油画有了新的看法。油画也可以画成流动感的,和水结合的样子,形式感非常强的。而到了国外以后,我就彻底放开了思路。
冯博一:假设我作为一个陌生的旁观者或者是一个观众,比如我看这张画看不出你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我觉得全球化是不讲究这个的,但我一直有这个困惑,就是你太有身份感和地域性也不行,你要是一点都没有也不行,我所说的行与不行不是说符号化,不是一定要梳辫子才是清朝,画天安门才是新中国,不是的,还是内在的东西。
王春辰:冯老师说的是一个现象也是一个问题。回到我们今天的讨论,当代艺术的核心问题之一就是艺术家作品和自己身份的关系。看你的作品确实是这样,我们假设如果不说明你是哪里人,观众会说这是一个很西方的或者是很国际化的艺术家,是很符合国际语境的艺术作品,和中国传统的以及中国现有的那些我们常见的都不太一样。其实我倒是觉得很好,也许这就是问题的另一面,我们经常说今天创造的文化应该是什么面貌?像你说的加一个符号就代表中国的今天,也许问题就在这里。我也有这种体会,在不同的环境确实受到了不同的影响,像我自己,在某地呆不下去,那种感觉就像死了一样,我就必须逃离那里,这真的是环境对你的作用。
冯博一:这里也有一个所谓文化利用的问题。我记得隋建国就说他一直学的是学院、古典的雕塑,从本科一直到后来,他说我为什么要抛弃这个东西,我要充分利用这个东西。关键是怎么利用?比如传统文化有很多艺术家利用,关键是你还要有方法,并要有对传统的认知。帕拉你在新疆出生,在西安美院学习,最后又出国了,这个烙印痕迹是无法脱离开的,我个人觉得我理解的所谓艺术创作还是要根据你自身的资源、自身的经验,这个就涉及到你怎么来理解?比如说我看帕拉的作品,我觉得还是可以纳入到西方视觉艺术的系统内的,可以说是抽象的、具象的,或者是介乎于意象的。当然,我并不是说一定要强调这种归属,但是我觉着从我对画面的直观了解来看,这种痕迹不是特别得大,我指的是内在的,不是指符号的。比如说我举一个例子艺术家尹秀珍,最开始做装置、做音箱等等,都是她的个人记忆和个人的生存痕迹,后来她逐渐开始出国办展览,经常参加一些交流活动,她的作品发生了变化,既带有个人对材料的选择,也逐渐地国际化,她做那么多的作品包括做飞机、汽车、飞机场的安检通道等等。我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在帕拉的作品里我还没有看到这种的痕迹。
王春辰:可能他的痕迹是有点儿内在化了。比如像我们学习一样,我学了很多东西,受到很多影响,但是因为我的特殊环境,我把这些都融到里边了。帕拉的作品是消除物象的表现,总体归结为是抽的,当然抽象里边也分出很多类型,有比较理性的叫冷抽象,有比较热情的叫热抽象。帕拉可能是热抽象,但是你肯定不是康定斯基的,肯定不是波洛克,肯定不是德库宁,是有区别的。帕拉的创作,还是有把握,这种把握还是中国的,也是东方的。虽然笔触很厚重,画面层次也是一层层地叠加,颜色的处理有东方的感觉。
冯博一:我个人觉得在这方面体现得比较好是徐冰,他什么方式都用,他用很多方法,而且不拘泥,当然他有他的线索,有版画的转印、复制性等等,但是他所涉及的材料跟方式很丰富。我总感觉徐冰的作品,在本质上多少还是延续中国文人画,包括他的设计、他的审美、他的趣味,我觉得他不是符号化,还是看似很温和,但是实质上很直接、很充分。
帕拉:我觉得文化研究或分析是不能够太明晰的。就像刚才说的文化符号,在西方体系中并非那么较真,西方的艺术家不是努力寻找哪个文化的符号,他在寻找自我的个性不同,每个人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可能受这个方面的影响更多,在我的作品里边,我寻找的就是如何在达到一种独特的境界,而不是一种文化的归属和一种特定的文化范围。
冯博一:我觉得帕拉的作品挺新疆的,因为维吾尔族和汉族不一样,而且他的绘画表现意味很强,而不是拘泥于某一个具象。
王春辰:东方,自由感。
帕拉:在我的画面上很少看到那些对后工业时代的表现,我一直对中国文化非常崇拜的,所以我多年一直追求画面中的人、天、地以及空间。对此我想得更多,更胜于具体作品的具体表达。
冯博一:我看帕拉的作品比较泼洒,肯定跟你喜欢的东西有关系。
帕拉:有关系。
冯博一: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基本上不怎么用笔?
帕拉:我刚才说过,对笔我很早就觉得油画笔限制你想表达的空间和作品的生命力,我总觉得刮刀应该更能准确表达你想要表达的,可能有更深的哲学意义
冯博一:用刮刀容易表达吗?
帕拉:是的,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刮刀是流畅的纯粹语言,我知道刮刀会带来很多的东西,它是一种工业化的感觉。
王春辰:你这个刮刀已经处理得像毛笔那样千变万化。不是几刮,几抹,中间还融合了用笔的关系,就像过去说舞剑一样,舞剑是用剑,有功力可以砍人,但是换木剑也同样能够达到这个目的,这就是内在的东西。刮刀,你不熟悉的时候,可能说这个东西就那么几抹,你自己入境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有内在精神表达的机会和可能。
帕拉:就像您说的,当用这些流畅的颜色你的激情完全在那一瞬间跟画布交流,当你画出来这个效果的时候,你感觉要表达,要远远超过你所表达的东西,画面肯定是要胜过你的,人能控制画面的时候这张画就是一张作品。
王春辰:这可能是当年你跟国画有所交流,逐渐加以吸收的结果。像你在澳洲一开始获得了成功也很好,机会也很好,你在那里生活有没有孤独感,有没有精神的孤独感?不同文化的冲击、苦闷?
帕拉:毕竟我们是从这边过去的,这个肯定还是存在的。当然你要努力在新的环境下被接受,这是很关键的。好多艺术家在国外不被接受的时候很痛苦,因为人家也不承认,自己也不承认,这些艺术家有很多。我可能比较走运,像我刚刚说的,我一去就和那些艺术家在一起,他们就影响我,我也影响他们,融合度比较高。
冯博一:我觉得澳洲还是挺不一样的。
王春辰:它跟欧洲本土、美洲本土还是不一样的,会出现这种横向的交流。帕拉的作品,我的理解是交融了很多元素和夸张的意象。虽然有的时候有东方人内在的感觉,但对色彩夸张大色块的应用,这在中国本土也很少见。澳洲文化环境的影响,应该是某种的潜移默化。
冯博一:我还是挺喜欢那张画,画室外边的那个,灰调子的那个,海啸的那个。
王春辰:这里边有一些作品还是让有亲近感。当然你作品中的红颜色特别夸张,像三个人的背景,在我的感觉里是太冲了,火太大了。
帕拉:表现性太强了。
王春辰:帕拉的画面控制得非常好,也不失可以站在它面前久久凝视、沉思片刻、沉思良久、流连忘返。有一些作品的张力感要敬而远之,力量感是非常重要的。有力量的东西和崇高的东西,才代表了一个新兴民族上升的精神。今天的中国,经济发展,应该推崇这样的东西。
帕拉:你说得非常对。那天朋友来看完画,他就说中国的文化是多元的文化。
王春辰:多元选择,像我们个体一样。我喜欢看起来很暴烈的,其实是自己释放的东西,很痛快,其实就是阳刚和力量。
冯博一:帕拉的作品里有阳刚的东西。
王春辰:这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
【编辑: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