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申 邝阳升 摄
傅申1936年出生,1948年随父母迁居台湾,毕业于台湾师范大学美术系。1968年到美国,入普林斯顿学大艺术考古研究所,攻读中国艺术史专业,获硕士及博士学位。1975任教于耶鲁大学,1979年出任美国国立佛利尔美术馆中国艺术部主任,后任台湾大学艺研所教授。主要研究领域是中国古代美术史,在中国书法、绘画史以及书画鉴定方面有很深的造诣。著有《Studies in Connoisseurship》、《海外书迹研究》、《张大千的世界》、《书法鉴定﹒兼怀素自序帖临床研究》等。
2012年3月,香港中文大学第二十五届钱宾四先生学术文化讲座的讲者是傅申教授,讲题分别是:书画船—流动的画室、乾隆丙寅—乾隆鉴藏书画的丰收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卷火前本全貌、台北故宫唯一黄公望立轴真迹《九珠峰翠》的鉴定。
傅申1936年生于上海。出生两个礼拜后,父母将傅申放在浦东乡下祖父母家里抚养。台湾光复后需要教员。傅申的父亲应聘到南部屏东师范教地理和国文,也做教务主任。1948年,母亲回上海把傅申接到台湾。1955年,傅申从屏东考入台北师范大学美术系,学习书法、水墨画、素描、油画、水彩。四年级时,得到全系的书法、绘画、篆刻第一名,被誉为“三冠王”。
毕业后,傅申想当书画家。叶公超很赏识傅申,当新的台北“故宫博物院”初步建成时,叶公超推荐傅申和江兆申去工作。从1965年到1968年,傅申和江兆申“二申”在台北故宫面对面做了同事。当时台北故宫书画处处长那志良把鉴定工作交给“二申”,每天上午,傅申和江兆申就从库房里推出一车子书画,仔细研究,看了三年,还没看完。傅申自认那是一生中最丰收、最愉快的日子。
有一次,普林斯顿大学东方艺术史教授方闻到台北故宫访问,傅申陪方闻在库房里看书画,时常讨论。有一天方闻说:“你到美国来跟我念书好不好?”傅申身在故宫,如鱼得水,完全没有留学的心理准备。方闻回到普林斯顿大学后,他的一个女学生来到台北,是夏威夷第四代华侨,不大会讲中文。她到台北故宫见习,与傅申坐在同一个办公室。一年多以后,傅申和那个女孩结婚。
爱人想回普林斯顿大学继续念书,1968年,傅申赴普林斯顿大学留学。根据奖学金约定,三年后,傅申回到台北故宫。台北故宫院长蒋复璁表示将来想提拔傅申做副院长,劝他不必再回美国。这时傅申才三十几岁,既没有行政经验,也没有行政兴趣,台北故宫四五十岁的人传闻:“傅申做副院长,那我们做什么?”傅申一想,决定再回普林斯顿大学,随方闻读博士学位。
当傅申正在完成普林斯顿大学博士论文时,耶鲁大学请他去演讲,周围坐了一些老先生、老太太,包括张光直先生。演讲结束后,主办方告知傅申:耶鲁大学的教授会议已经通过了。原来耶鲁大学想找一个教中国美术史的老师,这场演讲便是面试。
在耶鲁教了三年后,华盛顿国立佛利尔美术馆馆长写信告诉傅申,馆里的中国艺术部主任要离开了,希望他到华盛顿任职。傅申自认英文不好,在耶鲁大学教书太辛苦,第四年就到华盛顿去了。从1979年到1994年,傅申在华盛顿国立佛利尔美术馆负责中国部门的艺术品展览、研究、收购、鉴定。
2004年,傅申从美国回到台湾任教,住在风景秀丽的碧潭。傅申认为书法要走向现代,一定要有创新。“我们写传统的书法是写不过古人的。古人天天写,而且千百年来筛选下的这些书法家,没有办法超过。现代人要有现代的风格,要有现代的题材。”傅申觉得篆书最图像化,因此常作试验,对书法进行绘画性处理。但他又坚持书法没有传统的根基是不行的。“有很多书法家一天到晚创新,不耐看,没有根基,没有修养。所以,一定要经常从古人里面去学习、吸收。但跟古人是竞争不过来的,要创新。”
江兆申开玩笑:傅申人尽可师
记者:当年跟你同在台北故宫的江兆申先生,70出头就去世,太可惜。
傅申:是的,但你说可惜,他自己很满意。为什么呢?在故宫同事时他常跟我说,算命先生告诉他,59岁那一关很难过,他过了,而且书画的成就越来越高。他有台北故宫副院长的地位,开画展,画全部卖完,买了两栋房子,有失有得。
记者:江兆申先生给你的印象如何?
傅申:他很有意思,我很佩服他。他没有传统学校的学历,读了私塾,到台湾基隆后,因为字写得好,有传统文学的根底,所以在学校做秘书和国文老师,后来又在台北成功中学教书。我师大毕业以后在师大附中做教员,因为同属于“海峤印集”而认识。他是自己用诗文去向溥心畬拜师的,溥先生觉得他的诗作得还不错,书法也有根底,所以收他。江先生很聪明,大部分都是自己学的。在台北故宫,我们坐在一起面对面三年。我先念师范大学,后来念文化研究所,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老师,他就开我玩笑:“你啊,人尽可师!”他说自己:“我只有一个老师,溥心畬。”
记者:你的老师里面有哪些名师?
傅申:黄君璧是系主任,他传统功底很深,离开大陆之前,花鸟、人物、山水都画得好,徐悲鸿请他在南京的中央大学做教授。到台湾后,晚期面貌比较统一,变化不多,文人画也画得少了。他画云海和瀑布是专长。
评价董阳孜:还要在传统上下功夫
记者:于右任先生和台静农先生这两大书法家,晚年都在台北,你如何看他们的书法?
傅申:在中国书法史上,于右任绝对是民国代表书家之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也不是想要做书法家,他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后来发展出标准草书,开始一种文字运动。写中国的繁体字,花的时间太多,他想把历代的草书标准化,希望大家写字节省时间,而且互相认识。他也喜欢写,求字的人特别多,都是免费求的,来者不拒,家里堆了很多纸,天天写字,他的副官一天到晚替他磨墨,字越写越好。大陆有沈尹默,我说“南沈北于”,都是了不起的。沈尹默在大陆有一点被埋没,因为写得太传统。另外一些书法家像白蕉、潘伯鹰,有时写得更风流潇洒。
台静农先生是台大中文系的教授,中文底子好。他年轻的时候其实也下过功夫,练字比较传统。后来他跟张大千认识,张大千劝他学明末的倪元璐,把仿倪元璐的作品送给他。静农先生发现沈寐叟也是学倪元璐的,但是沈寐叟的字变化更多,所以他兼学两家,写出自己的风格,越写越好,也成为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