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记忆 2012-08-30 14:18:55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Éliane Chiron 点击:
申红飙在北京展出的雕塑因为它们存在的独特而惹人注目,不管它们被布置在什么地方;这是一个它们创造的世界。在那里,它们站立着,扰乱了环境,弄乱了方位标,引来了好奇的目光。

艺术家 申红飙

 

申红飙在北京展出的雕塑因为它们存在的独特而惹人注目,不管它们被布置在什么地方;这是一个它们创造的世界。在那里,它们站立着,扰乱了环境,弄乱了方位标,引来了好奇的目光。

 

青铜的光泽、黑色的包浆,它们让人不得不赞叹。它们讲述女人和男人,让他们立足于世间的力量,它们讲述为生存而进行的抗争,与动物的联盟:马、狗、鸟、人类胸像形状的牛头。肩膀上扛着的小孩子,它们已经是一个民族。但是,如果人们谈论不同寻常的技术,表面的工艺,尺寸的精确,它们的尺寸有时候确实很大,可以达到3米高,如果只谈论这些,那么丝毫没有涉及到作品的艺术方面,它应该让人感受到一种遥远的熟悉感,就好像来自于别处,来自于一个作品之外的空间。

 

在巴黎,勒内·玛利亚·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写道:“有可能一个个地提醒所有人,他们是古人们的后代,因为他们包含着这一过去,他们没有什么要向其他那些声称拥有更好或者不同知识的人学习的吗?”[1]一位出生在十九世纪的诗人的这一言论也可以由申红飙来表达,尽管后者所参照的是老子:“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2]对申红飙而言,“古”指的是哪些时期?通过他深入研究过的中国哲学来看待的蒙古文化,通过他在巴黎的美术学院和索尔邦大学所了解的西方文化来进行迂回。整整一系列心灵上的复杂变化在剧烈的身体接触中与内蒙古的大草原形成了对照。因此,一份不由自主的记忆以一种内在风景的形式出现了,一个被遗忘的蒙古重新出现,变成了艺术家的血肉,创造性的目光和行为。这是何种方式啊?

 

内在风景可以通过描绘人类来表达,因为风景离不开我们对它的看法。雕塑并非建立在自然与人类之间的相似性之上,而是建立在互相的混合之上。艺术家成功地将人类与自然的碰撞力量之间的斗争记忆传达给我们。他呈现的是生活在一片反复无常的大草原上的蒙古人民抵抗狂风,他们的目的是试图拯救受到沙漠化威胁(沙尘暴变得越来越频繁和剧烈,一直影响到了北京)的草原所残留下来的事物,并试图拯救蒙古人所留下来的东西,他们也受到了威胁,因为他们的生活方式完全是适合草原那种全无污染的环境的。

 

艺术家往来于沈阳、北京、巴黎和蒙古的过程中,无意识地萦绕在他心头的蒙古风景终于使其雕塑实践发生了突变。风景和雕塑在他生命的某个具体的时刻在他的头脑中相遇了。当他从内蒙古的一次为了“研究和体验自然”的采风回来之后,在沈阳鲁迅美术学院学习的第三年,申红飙从母亲那里得知他的姥姥是蒙古人。在锡林郭勒草原上,他感到恍如梦中,因为他在那里看到的每件事物都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就是说,这是他的祖先们所看到过的,并被他们以一种神秘的方式传递给他,而他成为了保管人。正是在巴黎的时候,他了解到了这一点。因此,他决定走遍中国的草原荒漠,其中包括内蒙古。

 

从那时起,他知道,乌珠穆沁草原是他作为艺术家的“真正故乡”。用石头雕凿出来的最古老的蒙古雕塑,似乎就是在那儿萌芽的,从大地产生的。几千年里,它们经历了风吹雨打,冬季的严寒,夏季的酷热,变得更加强壮。大自然继续工作,侵蚀了其边缘,弯曲了线条,使得形状变厚。因此,艺术家希望其作品看上去是现成的。它们同样来自于其对敖包的迷恋。

 

敖包周围已经成为了组织那达慕[3]大会的场所。伊克昭盟乌审旗的铁木尔敖包尤其吸引了艺术家:传说,在这座敖包下埋葬着成吉思汗的将军,陶贡铁木尔。所有敖包都包括一个地下部分,在里面人们可以埋葬很多东西,特别是冠冕、服装、黄金、白银、武器和其他祭品。艺术家在这里找到了埋藏的作品之外空间的概念,通过使他的雕塑成为某种未知宝藏的看守者,他让我们也感受到了这一画外空间。在我们的想象中,这个宝藏填满了青铜雕像内部看不见的空间。由于这种转向其表面的内在空间,雕塑变得不朽,因为它们包含并且展示了大地与天空古老联盟的记忆。艺术家梦想表现这种结合,让其发酵成为雕塑。作为这一梦想的存在(而不是呈现),每一座雕塑可以以任何比例出现,好像是从近处或者远处看它一样,好像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看它一样。

 

还是在巴黎,在其少年时代,勒内·玛利亚·里尔克以在他面前延伸的风景的形式看到了自己作为诗人的未来命运:他与自然融为一体,离开小路,在田野间奔跑。那么,作为真正的艺术家,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伸出双臂,好像在这个广袤空间中,他能够同时走向好几个方向……所有的一切不是成为命运,宇宙从他的上方经过,好像在自然之上。”

 

这种对于没有方向没有界限的广度的渴望将会在诗人的一生中推动其不停地走遍欧洲。这种对于界限的拒绝同样存在于申红飙身上。这是一种命中注定的艺术的渴望,如同在草原、欧洲、中国之上的云,除了它们通往消失、变成画外空间的路程,没有其他的命运。就是这样,这种艺术打动了我们,就在我们立足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地方,在天空之下。

 

似乎是天空,以及天空中的云长久地磨光了青铜。对于这片最初的人类曾经注视过的天空的回忆,既短暂又长久,它通过申红飙雕塑有力的表面表达了出来。

 

巴黎,2009年5月30日



[1]勒内·玛利亚·里尔克,《马尔特手记》(Les Cahiers de Malte Laurids Brigge)(1929),法语译者Maurice Betz,巴黎,Seuil,1966,1996年再版,28页

[2] 《老子》,梁海明译注,武汉,武汉出版社,1997,24页。

[3]那达慕,“娱乐”,摔跤、赛马、舞蹈和贸易的集会。

 


【编辑:李洪雷】

表态
0
0
支持
反对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