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国内的艺术家都争取出国，特别89年之后，更是如过江之鲫，只有有一点点机会都会争取，出国谋生不易，在纽约街头给人画肖像的国内画家就有好几百号人。

几十年前我刚刚到美国在东部的宾夕法尼亚州大学做“访问”学者，本来是想找个地方关起门来好好读书、看博物馆的，学校让我代课，越代越多，身份就从“访问”开始变成“住家”，毕竟是“州大”，和独立艺术学院还是有差距，因而萌生走意，最后选定了帕萨迪纳的“艺术中心设计学院”(Art Center College ofDesign)，人工不高，但是条件不错，并且工作比较稳定，又有寒暑假，这样就做下来了。进过很多不同类型的圈子，认识了很多人。

1980年代国内的艺术家都争取出国，特别89年之后，更是如过江之鲫，只有有一点点机会都会争取，出国谋生不易，在纽约街头给人画肖像的国内画家就有好几百号人，1990年中央美术学院侯一民、周令钊先生去美国，我陪他们，我问他们纽约印象，侯先生说：毕业于中央美院在纽约街头画肖像的人之多，他感觉是“‘中央美院’本部在纽约街头，分部在北京王府井”。

1990年的夏天，郑胜天打电话给我，说在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地亚哥校区(UC San Diego)谈妥了一个艺术工作室的计划，提供一批中国艺术家的暑期工作项目，联系了好些在美国的画家去工作，还举办了几次研讨、座谈会，约我和一批在洛杉矶的画家过去。学校放暑假，艺术系就让出来给大家创作用，那里的工作室、宿舍的条件都很好，那个活动前后一个月，有差不多20人左右参加，有些人住学校宿舍里，用工作室创作，好像我这样有事的人就周末过去，前后参与的人很多，其中陈丹青是从纽约过来参加的，具体的人我已经不记得太清楚了，好像包括了后来成为称作“云南画派”的重彩画的主力的蒋铁峰、丁绍光，湖北美术学院国画家唐大康，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女画家肖惠祥等等。那批艺术家在那里工作了一个月。白天分头各自画画，晚上聊天，大家也没有什么城府，开心得很，我和陈丹青很谈得来，也很喜欢他的画，往来就密切了。阿城也有时候过去，他比较独立独行，说说话，轻车熟路，说走就走。

那次活动结束的时候，举办了一次作品展，但是丹青的一套三联画还没有画完，阿城当时一个人住在洛杉矶市中心的一个叫做“银湖”(SilverLake)的地方，有栋不大的独立房子，三间房，在一个斜坡上，很安静，小块三角形的硬木地板，车就停在车道上，门口有几棵半干枯的棕榈树，很加州。他看丹青还没有完成那套作品，就让他在大学里的活动之后搬过去他的地方，继续完成，丹青因此在那个小房子里有工作了差不多两个月，他们成为莫逆之交大概也开始于这个时期。我很关心那套画的进度，经常下课就过去聊天，看见他们两个拿铝锅煮挂面，就端着锅吃，吃完了也不洗，就坐在厅里用阿城那套很好的音响放黑胶唱片，听海顿、亨德尔、莫扎特的弦乐四重奏。我记得和他们谈自己喜欢的音乐，我说不怎么会听室内乐，但也买了音响，就听点交响乐，阿城叼着烟斗，冷冷的回我一句：不听室内乐买音响干什么?让我有点愕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丹青则安静的抽他的香烟，笑笑，不吱声。

那栋房子有这样的氛围，就成了大家很喜欢去的地方，聚会很多，大家也就熟稔了，自然成了一个圈子。

陈丹青那组画尺寸非常大，也很震撼，完成之后拿到我住的公寓后面，放在外面拍照，我帮忙扶着，丹青拍，效果很好，好多年之后，那批画在一个画廊展出，还出版了一本英文的画册，丹青送我一本，看见那些作品，对那段大家都还在漂泊的岁月很是很留念的。

【编辑：宋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