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闻“枫林鹤馆·蔡鹤洲、林金秀艺术生涯百年纪”画展将在中秋月圆、桂花飘香之际——9月28日至10月20日,在深圳美术馆隆重展出,回首百年陕西绘画史,心中掠过一丝安慰,一丝欣喜,一丝怅惘。
安慰的是,在蔡鹤洲先生去世四十年的光阴里,他的画作终于可以重见光日,让观众在饕餮大餐中,享受艺术盛宴,领略先贤大师的艺术风范;欣喜的是,深圳美术馆将这次展览作为一次重要的艺术活动,南方的各大媒体也在画展开幕之前,给予了深切关注,这将为中国画坛及评论界对蔡鹤洲绘画艺术的重新认识,提供了有力保障;怅惘的是,追溯蔡鹤汀、蔡鹤洲、区丽庄、林金秀兄弟妯娌的故事,可以看到他们一生的辉煌与艰辛。他们曾为整个中国美术史留下浓重一笔。但时光易逝,红尘滚滚,许多事、许多人在渐行渐远中,需要我们去重新捡拾,重新认识。
家贫勤学 青年成名
蔡鹤洲先生的一生,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他出身名门,世代书香,其祖为北宋著名书法家蔡襄。他是蔡襄的第26代世孙,属金墩房桂馨公“学”字辈。生前为中国美协会员、陕西美协会员,是我国当代最主要的花鸟画家之一。
蔡鹤洲1911年出生在福建一个贫苦多难的家庭,姊妹众多,家境贫寒,缺衣少食。由于疾病缠绕,兄弟姊妹八个,只剩下他和哥哥蔡鹤汀、妹妹蔡鹤如。由于贫穷,他只读了一年书就去帮母亲做工。11岁又当了漆器描花的艺徒,每日挑水煮饭,运送漆器。十四岁拜俞鸿冠为师,学画布景,随后相继接些制景、广告等活来维持生活。十七岁接手俞鸿冠的店铺,画布景并兼做一些商业广告业务。
其时,因生活所需,蔡鹤洲除坚持画布景养家糊口之外,也早已开始从事中国画的研习。他利用业余时间,从事人物、山水、花鸟、仕女及走兽创作。他曾在南京半年,因剧院亏空,虽衣食无忧,但无法供养家中生活。这时,经人介绍,他认识了国民党主席林森,并为之画像,获得赏识。
人生如梦,机遇总是和挫折并行。蔡鹤洲虽然在不断漂泊中挫折重重,但随着阅历的增加,画艺的提高,加上他天分的聪颖,他将自己对布景的心得总结出新颖的电光布景技术,赢得了许多客户,年纪轻轻,便名声大噪,赢来了许多慕名学艺的人。
交游广泛 饮誉画坛
蔡鹤洲兄弟结伴前往上海,加入上海画会。以严谨的画风,真诚谦和的个性,交到了许多好友。这时一家画廊特邀他们兄弟举办画展,画展上不期迎来了国民党主席林森,国民党元老、监察院院长于右任等官员,及上海的社会名流杜月笙、黄金荣等,并被推荐前往南京办展,没想到画展场面火爆,订画者众多,好多幅画下面叠贴了多张订单。
从蔡鹤洲先生之子蔡小枫家中现在完好保存的一张1942年在魏氏容园画人节纪念的一张摄影存照,当可见蔡氏兄弟交游之广。此照由当时影坛大师郎静山所摄,金石书画家钱瘦铁先生所题,摄入人物二十四人,因年代久远,现能考证出的有黄宾虹、朱屺瞻、汪亚尘、钱瘦铁、唐云、吴青霞、应野平、谢稚柳、刘海粟、黄幻吾及蔡鹤汀、蔡鹤洲兄弟等,他们均是当时活跃于上海画坛的名流。
其后日本占领租界,钞票贬值,他们兄弟不断漂泊返回福州。不久福州沦陷,他们来到南平,并在此举办画展,时有延建司令陈浴新前来捧场,买画题词,十分交好。兄弟合作,并为国民党将领顾祝同画了幅《马上平倭图》。他们的造型能力极好,每幅肖像都精心布景,根据画主人的形象、性格、职业不同而匠心独运,以各种生动贴切的背景描绘烘托而相得益彰。
南平展后不久,福州日寇未退,家中凶信来传,母亲病危,他们兄弟回家治丧之后,一直未再出门。
一段时间后,经友人相邀,他们来到香港,认识了张大千先生,张大千对蔡氏兄弟的画作很感兴趣,并谦虚地说:“我的哥哥张善子也好画虎,可你们兄弟的画更别具风格。”在香港福建同乡会长胡文虎的支持下,他们的画展在香港成功举办,并出版了封面由张大千题写的《蔡鹤汀、蔡鹤洲、林金秀、蔡鹤如画集》第一辑,扉页有于右任先生所题的《三峰挺秀》,及孙科、张道藩、高剑父等十八位名家题词。为答谢胡文虎,他们兄弟合作一幅卧虎肖像,将该造像主人公设于四尺整纸竖幅中央位置,布衣长衫,手捧书册,头略抬,面向画面左侧,略有所思状。用笔亦方亦圆,遒劲有力,衬托出主人公气定神闲的内在气质,传神达意,惟妙惟肖。
蔡氏兄弟和夫人全国巡展
解放后,蔡鹤洲客居长安20年,并与长安画坛的赵望云、石鲁、何海霞、岳松侪、郑乃珖、康师尧、陈瑶生、叶访樵、陈止中、杨清我、韩秋岩、张寒杉、方济众等诸多画家相互交流往来,并组建红蓼画苑,举办培训班,致力于提高陕西群众美术的基础实力。画会的建立,加强了画友们之间的情感与绘画交流的友好氛围,同时也带动了他们的创作技艺与热情。1958年“红蓼画苑”与“莲湖画会”合并为“百花画会”,康师尧、韩秋岩、王冰如、叶访樵、陈谣生、陈止中等人参加,并共同举办多次画展,深受群众喜爱。
工作之余,蔡鹤洲一直坚持国画创作与研究,画了大量作品。1960年代初举办的蔡氏兄弟、蔡氏夫妇画展,均是从他们平时画的上千幅作品中挑选出来的。那时,蔡鹤洲体弱多病,他蜗居在那间狭小的房里,拖着瘦弱的躯体,迸发出的却是高涨的创作激情与才思。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由美协推荐,蔡氏兄弟和夫人相继在南京、无锡、上海、杭州、青岛、济南、天津、烟台、福州、厦门等地和西安举办巡回展览,获得很大成功。这次巡回画展是他们一生勤奋创作的一个里程碑。展出过程中,烟台市国画研究小组,西安画家康师尧,剧作家袁多寿,上海画家陈佩秋,厦门画家张人希,福州阿兰、陈老仓及陕西教育家霍松林等先生,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文章和专题报道,高度赞扬了他们丰富多彩的画作,以及精湛的创作能力和特有的艺术风格。尤其这次巡回展,是兄弟、夫妻四人联展,这在中国绘画史上,则不多见。
遒劲红梅 不屈不挠
1966年陕西戏曲研究院搞社教,又逢精简工作人员,蔡鹤洲因长年有病,不适应北方气候,一直有回南方工作之意。但随后的四清运动、社教运动及文化大革命,政治高压越来越严重,涉及面也越来越广。由此,蔡鹤洲越发小心,但是厄运还是不请自来。他被熟人陷害,以反动学术权威的罪名,被贴大字报、批斗,并住进了牛棚。
从此,不断的交代、反省、检查、劳动改造、靠边站,身心交瘁。直至真相大白,他又能提笔作画,心中非常慰藉。那时,蔡鹤洲每日从剧院往返至西门外特艺厂约八里多路程,每天步行要一个多小时,可他乐此不疲,留下的白描画稿不下百余幅,应是他晚年最多的一批珍贵线描稿。其中有一幅七米多长、三米多高的《竞艳图》,创下了至今仍是全国最大的花鸟画题材之屏风巨作。
1971年,身心交瘁、瘦弱不堪的蔡鹤洲,在苦苦支撑中迎来了宣布他“解放”的日子。他心痛地靠坐床头,翻阅着退还被抄的作品。看着许多短缺的画幅,痛心不已。政治上的“解放”,他如释重负,却又不堪精神遗痛和身体衰弱而再次病倒。他不停地低烧、咳嗽,就诊的结果为肺结核。在这种情况下,陕西人民大厦会议厅需要重新布置,前来联系他作画,蔡鹤洲还是答应了。他拖着病体,来到人民大厦会议厅,面对墙面,一手执笔,一手捂着胸口,极力压抑着不停的咳嗽和喘息,因画幅太大,还得搭着凳子极其艰难地上上下下。但他坚持画完了这幅《红梅图》。这是他生前的一幅绝笔之作,这是否也预示了蔡鹤洲先生在严冬面前,如坚挺遒劲的红梅般不屈不挠,呕心沥血地把自己的鲜血滴洒为满树的红梅点点。
在人们印象中,蔡鹤洲总是在不停地作画,平时待人也很平易谦和。至今许多人提起,都尊称他为二先生。可惜天不假年,正当他准备在为之苦苦献身的艺术道路中,作新的探求与跃升之时,却因经历了太多的风雨磨难而英年早逝,杳然而去了。
最后弥留的十余天里,蔡鹤洲呼吸困难,已无法卧床睡眠,只能双手俯身爬坐在床头桌上,一头雪白的银发散乱在头顶,双眼困倦无力苦苦支撑着。不久病重不治,鹤驾西归。时尚健在的何海霞、叶访谯、李滋渲、王阴桐、韩秋岩、蔡鹤汀等前辈画家,联手在悼念蔡鹤洲的挽联上,用素底手绘青竹秋菊后,在其上挥写“丹青生活五十年落笔百花齐放,长安写作廿载一意推陈出新”的挽词,情真意切地概括总结了蔡鹤洲的艺术人生。
独特绘画技法 影响中国画坛
回首蔡鹤洲艰难坎坷却又极不平凡的一生,没有被重重的磨难而销蚀掉与命运抗争的信心,却在文革中被迫害因病而亡。然而其在艰难坎坷的一生中,痴心艺术,矢志不改,不断研究,精心揣摩。其画法早年师法任伯年、吴昌硕,后受岭南画派影响,并吸收西画技法,“集众长而独运”,自成家数。他一生勤奋创作,绘画题材广泛,山水、人物、花鸟、走兽,无不涉猎,所绘花鸟草虫,形象生动,俏丽可爱,雅俗共赏。中年以后,常用极薄皮纸作画,以色粉点厾花卉,墨色渗化,鲜嫩欲滴,别有一番情趣和效果。他以融合古今,折衷中外,反映新时代精神、雅俗共赏的新的水墨语言,给当时相对比较固守传统的陕西画坛,注入了一股生机勃发的活力。其创作不落俗套,善把水、墨、色融为一体,并在薄如蝉翼的皮宣上,营造出独有的滋润朦胧,形成蔡氏独特的绘画技法,影响了中国画坛。这种独特的表现技法,开辟了花鸟画创作的一个新境界。蔡鹤洲昆仲从南方画坛给北方画坛带来的新风,影响了一大批长安地域的画家,为当代中国画坛,开辟一条蹊径,从而肇创了蔡氏独特的绘画形式,承前启后,自成一脉。
他的夫人林金秀也是当代最有成就的女性画家之一。他们与蔡鹤汀、区丽庄共创荻芦庵画室,早早就担负起生活的重担。在漫长的一生中,他们夫妻相濡以沫,风雨与共,朝夕相处,共研艺事,多次在港、澳、沪、杭、京、广及东南亚一带,举办夫妻联展,成就一段佳话。1950年定居西安后,他们更是举案齐眉,携手丹青,先后在西安、天津、福州、北京、南京、杭州等地举办兄弟画展、夫妇画展,并与当地的艺术家们共组红蓼画苑,振兴长安画坛。他们的画风与人品,影响了几代人,为繁荣新中国的文化艺术建设,培养艺术人才做出了很大贡献。
在深圳这个中国文化的前沿阵地,蔡鹤洲及林金秀的绘画艺术,一定会为这美丽的南国,带来一丝丝温馨的温厚。
【编辑:刘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