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部分风景油画已进入观念的诉求。
笔者认为马先生近几年来创作的一个庞大的风景系列《大地无言》承载着明显的社会批判精神和反省、启迪意识。
按理,一般的风景油画少有承担社会责任的主题。但是当观念进入到风景画中,那风景画的地位就得到应有的提升。十九世纪后期的英国有一个自发形成的没有组织没有宣言的风景画派,其中一个叫透纳的画家首先将风景油画的地位提升到了历史画、人物肖象画同等高的地位。于是透纳在世界美术史上留下了可贵的一笔,那是因为他在他的风景油画中加进了观念的诉求。他在他最有名的代表作《战舰归航》中将残阳血红的余晖布满海天一色的画面,这灿烂热烈的画面让人震撼。余晖映照下一条已具动力的小火轮,冒着黑烟正在将一只庞然大物的非动力的帆船战舰拖向岸边拆卸。作品在强化风景的同时反映了十九世纪蒸汽机的发明使社会生产力发生了本质的改变,庞然大物的帆船战舰必须退出历史舞台。深刻的社会思想和历史进程中的质变、飞跃等观念性主题涵盖画面,致使风景画的地位直线上升。但透纳说,他更感兴趣的仍旧是那被晚霞染红的海洋和天空。
毫无疑问,马先生的《大地无言》同样含纳对社会的批判主题。森林被乱砍乱伐、植被遭严重破坏,直接影响人类的生存状态,对环保的重视当今已被提到议事日程,已引起社会各界高度的关注。这一发人深省的主题在《大地无言》中得到形象的诠释。《大地无言》二十号、二十二号、三十二号的主体画面分别是一段荒芜的山村农田,些许可怜的小树点缀地角田边,这些荒芜的田地苍凉无言地面对苍天;《大地无言》二十四号传达出原始森林被乱砍乱伐后的惨景;二十五号则在表现森林被大面积砍伐后严重的沙化现象;《大地无言》二十九号,同样述说山林植被遭人为破坏后的景象。这批作品从形式构成上也一反以往的唯美追求,代之以写实的造型和干涩的机理传达荒芜破败的场景,从而暗示虚拟出整体的观念诉求。此系列之外的《地老天荒》、《没有叹息的旅程》均具有深刻的批判精神和创作者主体精神的自况流露。我想这应该是马先生在风景油画创作中追求观念诉求的一批实验性作品。这批作品既是风景画,同时又有观念传达。它是近十年来马先生风景油画创作方面的深度呈现,同时也应看作是马先生油画创作又一个阶段的“变法”!
下面我们再来鉴赏一下马先生的人物壁画和人物油画创作。
巨型壁画《血与火的洗礼》获第七届全国美展银奖。与翁凯旋合作完成的油画作品《青纱颂》获四川省一等奖。
这些奖项为马先生赢得的不仅是崇高声誉,同时也是对马先生艺术成就的肯定。
他的壁画油画人物作品亦大致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英雄主义题材,一类是非英雄主义的普通人物题材,这类题材也包括少数民族题材。马先生选择英雄主义题材是来自他从小对英雄主义精神的崇仰,来自他年轻时对英雄主义情结的生命感悟和情感追求。用他自已的话来说:“人,尤其是男人,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来承受各种负荷的,这样一想就坦然多了。但虽如此说,毕竞这些东西都会成为人生的生活积淀,无论是正面或负面的都会存留下来。哪怕天天可以开怀大笑,但无法不告诉自己:生活是艰辛的,只是不能被艰辛所压倒。
基于这种人生体验,我对人类历史上一切在艰辛中抗争的英雄人物,无论是有名的或无名的,无论是胜利的刘邦还是败北的项羽,都有由衷赞美的热情。支配我去画红岩烈士的业绩、画黄遵宪、林则徐以及青纱帐里的无名英雄。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和可能,无论是架上的油画或是大型壁画,当然这种赞美必须以能萌生艺术形式的构想为前提(不能萌生艺术形式的赞美只能口头进行),而唯其承受生活的重负,人的心灵总想寻求补偿,总想在平静、安宁、和谐中舔平创伤,无论是自已的,还是别人的。这种精神的企盼驱遣着我走到艺术创作的另一端。在未经现代文明侵袭的自然中去拾回紧张焦虑的现代人应有的心理平衡。
在我看来,各种艺术现象如果从对于人的精神产生的直接作用而论,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激励人生的艺术; 一种是抚慰心灵的艺术(两者可能同时产生互转),而我确实在它们之间无法择其一。”③
马先生具有代表性的几幅巨型的壁画都是有关英雄主义的题材。一幅是获第七届全国美展银奖的《血与火的洗礼》,一幅是落成在重庆红岩村“红岩纪念馆”的《风云•1945》和《怀想•红岩之光》等作品。
巨型壁画《血与火的洗礼》原作全长57米,落成在重庆歌乐山烈士陵园之中。全画分为“山城迷雾”、“铁窗烈火”、“狱中迎春”、“悼念战友”、“热泪红星”、“血沃大地”、“冲破牢笼”、“奔向光明”八个段落。因第七届全国美展参展作品有严格的参展要求,必须按原材质制作一个部分,其余以图片体现。因此马先生将作品中最核心、最高潮的段落《血沃大地》缩小重新绘制作为原作展出,其他各段以现场实拍图片展示,自此以后《血沃大地》作为独立成画的单件作品在烈士陵园以外便代之以总标题《血与火的洗礼》。
原壁画中的八个段落,除参展的《血沃大地》是整画核心的华彩乐章之外,其余的七段均有十分出彩的构成形式和语言特色。各段因内容的不同采用了多样的构图形式与色调转换,形成全画异峰突起、气贯长虹的总体布局效果,抑或是人物造型中的提炼、概括、抽象都体现出多种艺术语言的综合运用。总体的感觉是在构图与场景的铺排上,疏密有致、动静相间、黑白分明、繁简得体、纵横交错、高低错落,让人目不暇接,心潮起伏跌宕。
该作品之所以能获第七届全国美展银奖,是因为全新的艺术形式突破了此前革命英雄主义题材红光亮、高大全的概念化、公式化的陈旧模式。艺术形式的变革升华,必然会牵引着革命的英雄主义的主题,也同时升华到一个全新的、崇高的、悲壮的精神境界。作品抽离了烈士们就义时惨烈的现实场景,代之以大写意的笔法和浪漫主义的表达方式,将烈士们就义的场景抽象成一条巨大的向上飘飞的椭圆形“飞毯”。倒下的烈士们的躯体和躯体喷涌的鲜血被混合地连接成一条条殷红的血的河流,充满动感的椭圆形的“飞毯”脱离地面倾斜着向空中飘升,有忠魂升天的寓意。两排举枪瞄准射击的、处于静态和暗处的刽子手被置于画面左右两侧的上下方,刽子手们的造型着色所处位置与椭圆形的烈士就义场景中鲜红、亮丽的生命原色形成极其强烈的对照与反差!整个构图呈现动静态相间、冷热色纷呈、明与暗相衬的强烈的艺术效果。作者采用分割时空的浪漫主义手法,使烈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主义精神获得空前的美学升华。同样的浪漫手法可见于壁画的其他段落,如“狱中迎春”中一群志士带着脚镣手铐围着一棵刚抽新叶的树跳舞;“悼念战友”中那迈着沉重步伐抬着遗体的行列与林立的旗幡所交织成的浓郁悲情;“冲破牢笼”那几近武打的搏斗场景等等,都足以造成惊心动魄的艺术感染力。同时这件壁画作品较之过去同类题材作品还有个显著特征,即适度地淡化了所表现的具体历史事件的一些外部特征,从而使作品具有更广义的概括性,即突出人类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抗争。这个波澜壮阔的历史图卷既具有震撼心灵的感染力,同时又保持了壁画所必须的平面性、序列性与装饰性。这件作品无论从中国重大的历史题材壁画还是马先生英雄主义题材作品中都具有里程碑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