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当代艺术思想论坛”在海安523主题公园成功召开(现场)
目前关于艺术终结的探讨隐含着深刻的思想困境。在西方最具影响力的批评家阿瑟•丹托的艺术终结理论中,一方面表现出对艺术终结的无可奈何,另一方面又存在着艺术以终结的方式延续这样的悖论。正如福柯和德里达解构人本主义之后陷入相对主义一样,阿瑟•丹托以及卡斯比特虽然揭示了艺术终结的事实,却未能指出艺术终结之后有可能出现什么样的历史。
丹托的思想困境在于未能摆脱黑格尔式的理性乌托邦,仍然寄望于哲学的救赎,这表明丹托对启蒙破产和哲学终结的事实缺少深刻的认识。在丹托的艺术终结论中,隐含着极为尖锐的矛盾。他把艺术作为修辞性劝说,把哲学作为理性的证明。对于丹托而言,艺术提出问题,而哲学解决问题。艺术的终结不是艺术的死亡,但艺术却不再承载绝对价值和哲学使命,而是怎么样都可以,这种相对主义艺术论本质上是彻底的虚无主义。在后期维特根斯坦那里,连形而上学都是一种劝说,哲学因此成了琐屑无聊的日常语言分析。在哲学终结的时代,仍然寄望于哲学的救赎,表明丹托的艺术终结论不过是启蒙理性的回光返照。
启蒙的破产与艺术的终结
启蒙诞生的那一刻,艺术就注定终结了。艺术终结的前提在于理性的终结、哲学的终结和思想的终结。这所有的终结,在于人类离弃了神这一生命的源泉、理性的源泉。启蒙的本质是人类为自己凿出破裂不能存水的池子,当启蒙濒临破产之际,审美现代性试图承担救赎的使命。现代艺术开始于一个伟大的使命,同时也因这一使命而终结。当现代艺术背负了审美救赎这样一个无力承载的重担之后,其自我终结的历程就开始了。从诞生伊始,现代艺术就注定是悲剧性的。作为审美救赎的现代艺术,从来没有表现出建设性价值,而是以否定和悲歌的姿态介入一个日益沉沦的世代。
启蒙之堕落是一个十分明了的事实,却使思想家陷入无休止的推论,以至于产生了无数艰深而毫无真理之光的思想与哲学体系。启蒙之后的哲学完全是黑暗的舞蹈,不仅毫无价值,还使人类陷入了集体的迷狂。所谓的理性实则是彻底的荒谬和非理性。问题的关键在于,启蒙使人类走到了理性的尽头,却仍然试图通过理性来恢复理性。这也正是丹托式的悖论。启蒙现代性和审美现代性的双重破产,摧毁了人类所有的理性,以人自身为标准的文化已经无路可走。现代文化的本质是一场自我救赎,其荒谬性已经赤裸裸地暴露出来。要么以人为标准,要么以神为标准,除此之外别无他途。但现代文化走到尽头后,却宁愿沉溺于虚无主义也不肯转向神圣的启示。
所谓的后艺术就是通常的后现代艺术,其本质则是现代艺术的晚期形态,因为他们都是以人类智识为标准的艺术。虽然后艺术是对理性的绝望,但它并没有理性之外的突围路径。后艺术的终结是理性的终结和审美救赎的终结,但它仍然没有彻底放弃理性和自我救赎的梦想,否则,应该停止所有的艺术创作而宣告艺术的死亡。利奥塔认为后现代不是现代的结束,而是现代的开端,这解释了后现代性与现代性的同质性,却是一种对现代性的盲目高举。作为一种晚期现代性,后现代性意味着整个现代性的终结,也就是人本主义的终结。现代性是一个包含后现代性的诡计,现代历史是一段反叛的过渡的历史,而真正的后现代则将持续到人类历史的终结。汤因比指出,现代历史就是科学取代宗教的历史,科学成为现代人的新宗教,它在促进人类发展的同时,也不自觉地扮演着魔鬼的角色。但实际上,审美救赎比科学所代表的启蒙现代性更加邪恶。
一切反审美的艺术都是后艺术。反审美的本质不是表现丑,而是放弃了对美和丑的价值判断,或者以哲学观念代替了审美。博伊斯的艺术实践虽表现正面的追求,仍然是一种反审美的后艺术。直接转向信仰,传递圣经福音真理,远比博伊斯通过反审美的艺术表达基督精神更现实、更直接、更有价值。博伊斯晦涩的装置艺术将焦点集中于作品本身,导致了作品的偶像化,因此,使人远离了真理的实际。作为哲学观念的载体,博伊斯的作品在丧失审美价值的同时极端地高举了艺术,但这并不能改变艺术终结的事实。杜尚放弃了一切意义和追求,但他耗费心力所创作的作品仍然表达了某种古怪的哲学观念。杜尚作品中的女人不仅失去了女人味,甚至失去了人味。在杜尚对女人的机械化、物件化的背后,既隐藏着某种扭曲的禁欲主义,也表达了他类似禅学的一切皆空的观念。沃霍尔的波普艺术表现了一个彻底祛魅的世界,其高度符号化的作品意味着人类创造力的终结和生命意义的终结,而他拥抱这样的世界并乐此不疲。纽曼的绘画具有强烈的乌托邦色彩,在反审美的形式背后却隐藏着极端的浪漫主义。如果纽曼放弃了对人类理性的迷信,也将放弃自己的艺术。纽曼没有放弃,而是坚守着自己的阵地,这与博伊斯同样导致了艺术的偶像化。其实,博伊斯、杜尚、沃霍尔、纽曼的艺术与“粪便艺术”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的作品都承载了某种哲学观念。虽然他们同时也反对早期现代艺术的审美救赎,但他们对艺术的偶像化更是一种虚妄的救赎。连粪便都可以进入世界最著名的美术馆成为藏品,难道这不是艺术的偶像化吗?后艺术在一种艺术终结的状态中,却把艺术抬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不仅是对艺术自身的极大讽刺,更是对人类尊严的极大践踏。我们在后艺术的终结状态中,可以看到晚期现代性的本质,即当人类走到理性的尽头后,成为非理性的魔鬼,用种种怪异的方式把自己偶像化了。早期现代性好比一个自恋症患者,他爱上自己,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不能自拔;而晚期现代性则是这个自恋症患者对自己绝望之后精神分裂的表现。
从黑格尔到丹托的艺术终结史
启蒙催生了现代艺术,也终结了现代艺术。启蒙发展到顶峰后,因着对启蒙现代性的反拨,诞生了承载审美救赎的现代艺术。而随着启蒙的最终破产,现代艺术也一步步走向了终结。从黑格尔、阿多诺到丹托的艺术终结论,就见证了现代艺术日益下滑并不断走向终结的历史过程。
作为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哲学家之一,黑格尔的思想体系晦涩艰深却偏离了真理的轨道。黑格尔深谙启蒙到达顶峰后人类精神的极度贫乏,却仍然寄望于理性的救赎。这不仅是严重的悖论,也是极端幼稚的乌托邦。黑格尔把美界定为理念的感性形式,认为希腊古典艺术最充分地实现了艺术的本质,达到了意义与形象、特殊性与普遍性的统一。在黑格尔的心目中,希腊古典艺术是最完美的艺术,而基督教艺术则是一种浪漫主义,并且处于艺术的解体阶段。所谓“解体”是指理想的、和谐的、美的艺术世界陷入内在与外在、灵魂与肉体、目的与手段的分裂之中,而使有机的艺术整体崩溃瓦解。作为一个世俗哲学家,黑格尔完全颠倒了真理的坐标。基督教是神圣的信仰体系,真正的基督教艺术所表现的都是确定的事实和真理,因此恰恰与浪漫主义格格不入。浪漫主义基于神秘主义和不确定的世界观,而基督教艺术却基于确定的世界观。黑格尔把基督教艺术精神等同于其同时代的浪漫主义艺术,显然是由于他完全不认同基督教信仰的神圣性和绝对真理性,因此,无法理解基督教艺术的实质。在黑格尔心目中,基督只是绝对精神的模糊表达。作为一个以抽象的绝对精神为其哲学核心的哲学家,黑格尔对艺术价值的判断无疑是缺少智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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