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录纳粹集中营遇难者的波兰摄影师

■ 2012年10月23日在波兰去世，94岁

威尔曼·布莱斯　　1917.12.3-2012.10.23 　　生于波兰日维茨

威尔曼·布莱斯（Wilhelm Brasse）曾经是一名摄影师，在1940年到1945年之间，他拍过几万张照片，但这些照片都不是为了个人兴趣或谋求生计所拍的，而只是为了活命。

威尔曼·布莱斯拍这些照片的原因很简单，当时的他和二战时期在奥斯维辛－比克瑙纳粹集中营的其他200多万囚犯一样，除了服从德国纳粹的命令，没有其他选择。“这就是一个命令，囚犯没有不同意的权利，”威尔曼·布莱斯回忆起这段可怖的经历时曾说，“我不可能说，‘我不会这么做。’”

在这几万张的照片里，有的拍的是累累白骨，有的是囚犯们穿着条纹囚衣、肩并肩站着的样子，有的是身体残缺的人，更触目惊心的还有出于医学实验目的被开膛破肚的受害者。在布莱斯的作品中，还有成千上万张囚犯“标准照”：当时，每一名被关押至集中营的囚犯，都会被拍下三张照片，一张正面，一张侧面，一张任意角度，而在这最后一张里，囚犯通常会戴一顶帽子。

如今，这些照片中存留下来的，仍散见于世界各地的相关博物馆、纪念馆里，但拍下这些的威尔曼·布莱斯却刚刚离开人世。2012年10月23日，威尔曼·布莱斯在波兰中南部小镇、他的家乡日维茨去世，享年94岁。他也于昨天被埋葬于此。

布莱斯不仅拍下了照片，他还不顾来自纳粹的销毁照片的命令，设法保留了其中的数千张照片。“这些照片是出于行政管理、档案记录和纳粹个人乐趣的目的拍下来的，”位于华盛顿的美国大屠杀纪念馆照片档案主任朱迪斯·科恩在威尔曼·布莱斯去世的第二天说，“而这些由德国人委托拍下的照片，事后成为了他们所犯罪行的最确凿无疑的证据。”

科恩继续说道：“布莱斯的英勇行为之一，也就是他虽然得到命令要烧毁所有的照片，但他却保留了其中的成千上万张。这也成为奥斯维辛的恐怖罪行的持久证据之一。”BBC记者弗加尔·基恩与科恩的看法一致，他认为“布莱斯留给我们的照片是非常有震撼力的遗产。因为它们，我们才能将大屠杀的受难者看作是人，而不是数据……这些照片是一个身处无法想象的邪恶之地却仍保持了人性的人的作品”。

位于波兰的奥斯维辛－比克瑙国家博物馆发言人雅罗斯瓦夫·曼斯菲尔特证实了布莱斯去世的消息，这个博物馆里一直展示着布莱斯的很多照片。布莱斯本人曾积极致力于该博物馆的建立，战后多年来，他一直帮助教育年轻人，尤其是德国来的参观者关于大屠杀的历史。奥斯维辛集中营是纳粹德国时期建立的最主要的集中营和灭绝营，位于波兰距克拉科夫西南60公里的小城奥斯维辛。纳粹通过灭绝营实行有系统的犹太人大屠杀行动，估计约有110万人在奥斯维辛集中营被杀，超过九成遇害人都是犹太人。

和所拍下的照片造成的影响一样，往昔的回忆蚀刻在布莱斯的脑海中，无法挥去。“到达奥斯维辛时，人们的脸都是饱满的，他们看上去很正常。几周之后，如果他们仍活着，他们都不可辨认了。”布莱斯说。

而在接受波兰纪录片《肖像师》的采访时，布莱斯说：“他们把铁锹的把手放在囚犯的脖子上，吊起他的双腿，直到他窒息。我看过好几次这样的场景。他们就是这样杀害犹太人的。”这部2005年的纪录片主题是布莱斯的经历和作品，2006年1月1日曾在波兰的TVP1频道播出。

布莱斯说自己起初会给所有的囚犯拍照——所有国籍的犹太人，但拍到第35000人之后，就不再给犹太人拍了，“他们没有再被记录下来。因为此后他们被直接带去了毒气室。”

1917年12月3日，布莱斯生于波兰日维茨。他的父亲是奥地利人，母亲是波兰人。布莱斯从小就在日维茨长大。而他的摄影技术，也是在靠近德国边界的波兰南部城市卡托维兹的姑妈开的摄影室里学来的。那时他被称赞“对有含义的形象具有鉴赏力，知道如何让拍摄对象放松”。

布莱斯本人虽不是犹太人，但1939年德国入侵波兰后，德军占领了布莱斯家乡日维茨，布莱斯遭到纳粹党卫军审讯。由于他拒绝宣誓效忠希特勒，被德国人关押了3个月。被释放后，他仍拒绝签署、认同纳粹的种族分类制度及加入德国军队，并在逃往匈牙利边界试图加入在法国的波兰军队时不幸被捕，被遣返至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囚号3444。

“当他到达奥斯维辛时，就被送去充当劳工。”《拍摄大屠杀》（2004）一书的作者詹尼纳·斯塔克说，“当他们发现他是一个摄影师时，就让他负责身份证明部的工作。”据布莱斯自己估计，他在1940年至1945年之间，拍过4万至5万张所谓的“身份照片”。

除了为每一名囚犯拍照用以验明身份，布莱斯还被迫为很多年轻的犹太女孩、身有残疾之人、侏儒、双胞胎、臭名昭著的人称“死亡天使”的纳粹医生约瑟夫·门格尔及其同事爱德沃德·威尔茨作医学实验的受害者拍下照片。

“纳粹对于记录这类事物有着病态的好奇——人体内的手术，例如将子宫取出并检查它。”斯塔克说。

在书中，她还引用了布莱斯曾说过的一句话，“他们将女人带进房间，把她们脱光，”然后，“给她们注射一种麻醉剂。不过如果她们是犹太人，那做手术时就不打麻药了。”

1945年1月，随着苏联军队挺进奥斯维辛，布莱斯成为数千名被迫撤退至更西边集中营的囚犯之一。1945年5月6日，他被美国军队解放。

重返波兰后，布莱斯结了婚，与妻子育有两个孩子。他也做起了制作香肠模具的生意。虽然他一度尝试做摄影师，但从前的经历一直困扰折磨着他。

“当我再试着给年轻女孩拍照时，她们穿着都很正常，”布莱斯曾告诉法新社，“但我所能看到的，却是那些犹太孩子。这些事情你永远也忘不了。”
 

【编辑：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