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学军:替艺术拷问市场 2012-11-01 17:37:59 来源:《理财师》 作者:王硕 点击:
艺术品市场是一个生态圈,任何生态圈想要长久的存在和绵延下去有一种东西必不可少,就是反面的声音。艺术金融一直是风口浪尖的弄潮儿,“亿元时代”以后,嗅到前景的金融资金开始和艺术品市场眉目传情,金融资本与艺术品对接渐渐成型。但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轮番打击,让艺术与金融的结合饱受诟病,江湖

甘学军

甘学军

艺术品市场是一个生态圈,任何生态圈想要长久的存在和绵延下去有一种东西必不可少,就是反面的声音。

艺术金融一直是风口浪尖的弄潮儿,“亿元时代”以后,嗅到前景的金融资金开始和艺术品市场眉目传情,金融资本与艺术品对接渐渐成型。但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轮番打击,让艺术与金融的结合饱受诟病,江湖不太平。

甘学军是圈子里的元老了,说他老当益壮欠妥,因为50岁的他依然风度翩翩。少壮派?他跟少也完全不沾边,他在市场里摸爬滚打了19个年头,见证了市场从嗷嗷待哺到羽翼渐丰。行业中的种种在他那里可以一笑泯恩仇,仗剑江湖需要勇气,说真话也是。

免死的差距

2008年的“230万拍吴冠中假画案”:一位买家花230万拍得《池塘》,却被吴冠中本人认定为赝品。买家将拍卖方和委托方告上法庭,要求返还拍卖款及佣金等费用,但最终法院根据《拍卖法》相关条款驳回了诉讼请求。

从1996年开始施行的拍卖法规定:“拍卖人、委托人在拍卖前声明不能保证拍卖标的的真伪或者品质的,不承担瑕疵担保责任。 ”这个条款成了拍卖公司的免死金牌。事情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明明是收了佣金做买卖,却可以对成交商品的真伪概不负责。

春拍时,拍卖保真的呼声又起,山呼万岁的很多,但又一次无疾而终。试想,你在拍卖场重金拍下的心爱之物是假货,那是什么心情。砸恐怕是舍不得的,只有愤怒了,但悲愤归悲愤,总要弄清楚为什么。

国际知名的苏富比佳士得都有保真条款,但关于拍品的担保要符合一系列的条件。如果产权转移过,真假不负责。鉴定方法在当时不流行或者由于当时技术条件达不到,拍卖公司不负责。除此之外还要拿出双方都认可的专家意见等等。显而易见,说西方保真是不折不扣的伪信息,但国际惯例也不见得就是真经,这些苛刻的条件合理吗?拍卖公司是否用“不保真”这把保护伞将风险挡在了消费者这一边。

甘学军的意见是“拍卖艺术品,特别是古代艺术品保真确实是做不到的,但是中国现在缺少完善的程序确保消费者的利益。”

看来,完全意义上的保真不能强求。艺术品是个性化的评估,依靠专家经验和个人信誉判断。权威不是科学,真与假主观的成分太多。特定的东西才可以保真,比如画家拿出自己的作品或者从博物馆出来的藏品,这些作品经过全世界专家的认可或者画家本人的确认,才能够确保真假。

但知假售假的行径钻了法律的空子,将艺术品市场弄的乌烟瘴气。规范市场,完善程序已经迫在眉睫。西方有条件的保真就是程序,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规范拍卖公司的行为。但现在的中国市场程序不健全,拍卖行程序化不够,还是依赖老板个人人格、个人的行为模式来决定作业流程。

曾经有个卖家拿给甘学军一幅法国印象派大师西斯莱的作品,然后开始叙述关于这幅画作的传奇故事。诸如在上海发现、30年代做过展览、如何修复等等。甘学军只说了三个字“鉴定吧”。卖家讨价还价“鉴定要是假的我不付钱,要是真的我付一半。 ”甘学军欣然应允,画作被寄到了巴黎。20多天后有了回音,甘学军收到了一本厚厚的鉴定意见。材料鉴定、画布油彩鉴定、画风鉴定。其中油彩画布是对的,但某处画风不吻合,也许因为画做过很大的修复。结果让人跌破眼镜:此画真实性不确定。甘学军花了14万依然没能找到答案。但这套程序规范科学,让人信服。

甘学军说:“我们走偏了。应该出台的不是鉴定资质,而是鉴定程序。应该由国家权威机构设定程序,明确艺术品鉴定必须经过的步骤,不能包打天下,最后机构出具结论。而我们完全靠经验,这是有弊端的。金缕玉衣案,鉴定者是国家鉴定文物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国家博物馆终身研究员,全国政协委员,经验很丰富,也得出了错误的结论。”

溢价空间、想象空间、投资空间,真假是艺术品市场的难题,也是有趣的地方。程序化是中国艺术品市场必走的路,市场要靠消费者支撑,让消费者买单可以,但要明明白白。

我们需要批评家

艺术品市场是一个生态圈,任何生态圈想要长久的存在和绵延下去有一种东西必不可少,就是反面的声音。

但现在的情况是批评家没有尽到责任,我们根本没有真正的批评家。

何为批评家?应该是独立的,要有独立精神。现在的批评家也许依附于某个组织,要么依附于金钱。迎合是他们最大的特点。画展一定有大师来定调子,没有人站出来批评,最多在微博上发点不痛不痒的感慨。根源在于不独立。文学界也如是,舆论含糊其辞,批评文章要么不写,要么答非所问。也许是没懂,也许有意避讳。老甘表示:我们连民国都不如!黑格尔和弗洛伊德都要佩服他们玩文字的功力了。

在甘学军看来,艺术家应该学学装修工人,东家要拆墙,工人说不能拆,主体结构会被破坏。东家要刷红色,工人说俗气难看。艺术圈呢?要什么画什么。有些艺术家就忙两件事,一件是攀结权贵,要身份;第二件结识富豪,要金钱。

批评可以使社会发展趋向成熟,艺术家成长的经验告诉我们,我们不可能要求一个艺术家同时还是个理论家。艺术家创作是冲动感性的,理论家相对是理性的。甘学军抨击时弊,抨击批评家,但他并不悲观,他说良好的秩序正在慢慢形成。就像当代艺术F4,这些人处在剧烈的转型时期,作品带有波普性质,经过了信仰的崩溃与反思。同时,又出现了像栗宪庭那样的批评家,给予理论上的支撑,这种艺术现象就能够形成,能够被认知。从理论上定位,这就是批评的作用。

美院的每一个学生都想成为艺术家,都有幻想,而幻想就是艺术家的精神支柱。庞大的艺术家群落,众多热爱艺术的青年,五千年的文化积淀有了新的展现,艺术的批评队伍虽然不成形,但25年前出现一个栗宪庭,30年以后有可能出现一个李宪庭。现在没有大家,但平均水平已经超过以往任何时期。对艺术价值的判断能力,艺术普及的范围一定超过我们任何一个时代。因为市场价格的实现,因为市场交易的活跃。我们的艺术品市场在全世界占有40%的份额,中国的艺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受到世界的关注。

798在中国,宋庄在中国。中国当代艺术要感谢金融家,感谢投资家,感谢金钱,还要感谢栗宪庭为代表的批评家。没有这些批评家在理论上定位,没有这些批评家说出外面发生了什么,没有他们告诉我们什么叫当代艺术,什么叫前卫,印象派是什么,我们就没有方向。

时代造就了F4,时代造就了伤痕文学。也必将造就批评家。

艺术往左,金钱往右

每当我们把金钱与艺术放在一起时,总有人会感叹人心不古、艺术衰落。但是好像不谈钱又不行,艺术家也要吃饭。

从春秋开始,孔子就感叹世风日下,他推崇克己复礼为仁。那个时代被孔子的颠沛衬的越发黑暗。但孔子抨击的那个时代正好是中华文明的思想宝库。现在我们言必春秋,谈必战国,中国的哲学都是那时发祥起来的。历史有个怪现象,凡是革新必定要托古。拿古人说话革新才能够实行,其实孔子的思想是革新,他要拿周礼说话。到了宋代程朱理学的发达,又拿孔子来说话。西方文艺复兴,称为复兴,可没叫改革。如果觉得艺术与金融关联就是大逆不道,那就本末倒置了,担忧与不屑都可以,但过两年再看,艺术与金融正在这时改写着历史。

甘学军说“历史都是在先贤们的哀叹中前进的。 ”又说:“必须谈钱。 ”

全世界的艺术品市场是边缘市场也叫另类投资,市场按公平交易的原则办事,风险、易趣、机会都在这里,一旦进入流通环节和普通商品就没有区别。规律一样,获取利益的手段也是一样。

甘学军说:“收藏归收藏,投资归投资。必须谈价格,价值连城也是价格(秦王要用15座城池换赵国的和氏璧)。不谈价格无法评估,外行也要通过价格认识价值。艺术家说不谈价格,可是他卖作品的时候标价绝对不会低。 ”

艺术品本身留下的历史痕迹,文化信息,还有整个传承的过程本身就是对价值的附和。我们购买艺术品不光买艺术品本身带来的3000年的信息,我们还买100年来艺术品流转的经历。它的价值不光是3000年年轮上的价值,还有100年来不断辗转的价值,这是需要用价格来衡量的。

离的更近,更容易认知,所以为什么乾隆的有时比宋代的还贵,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乾隆为人所熟悉,我们知道乾隆是一个在位60年,活了89岁的传奇皇帝。那个时期的艺术品在工艺上堪称完美,这位皇帝在历史上又有如此高的评价,家里挂着他的画好像触碰到了历史。这就是为什么有时老的卖不过新的,我们更容易认知这种相对新的价值。

半坡陶罐卖不过乾隆,那是文物价值。人们崇拜,但崇拜不见得掏钱。艺术品用附加值实现价格,有了价格才有市场。要置身于历史的长河中去观察现在的现象,很多纠结就可以放下。金融家可以坐在一起谈艺术,艺术家也大可坐在一起谈金钱。

投资亏不了

甘学军放出豪言,现在就是投资好时机!即使有人认为价格虚高,泡沫扑面。就算有人认为市场难进,易守难攻。甘学军说“亏不了”。

翻看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艺术品交易记录,现在上千万的东西,那时卖几百元。雍正的珐琅彩,1982年在纽约拍卖标价是400美金,而现在已经突破了亿元大关,对比起来虚高无疑。但之所以感觉虚高,感觉价格上升太快,是因为过去的价格水平太低。中国的艺术品市场只恢复了20年,对于整个艺术品市场来说太短暂了。艺术品市场还在初级阶段,初级阶段的价格必然不到位。甘学军说 “和过去比,上升是太陡峭,但市场从宏观判定还会更好,中国艺术品市场的价格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

现在处在盘整时期,是市场最理性的时候。甘学军承认价格虚高,但他认为即使是按虚高的水平,市场价格的提升空间还是很大,趋势无疑是正确的。

西方佳士得拍卖最新数据,希腊船王收藏塞尚《玩牌者》,4张同题材,其他3张都在博物馆里。只有这张在船王手中。大都会博物馆借展都被这位船王拒绝。卡塔尔王室用

2.5亿美元才收入囊中,今年刚刚实现。

甘学军当时发表了一篇文章“在追赶国际的道路上,我们又增加了一段路程”。确实,现在中国艺术品市场最高成交价是4亿元人民币,拿简单的数据比较,毕加索的作品

1.046亿美元,塞尚的作品2.5亿美元,即使美元在贬值, 2.5亿美元也约合16亿元人民币。难倒说我们的画就一定要比毕加索便宜吗?

我们刚追到一半,人家又多了1亿美元。而这个路程正是我们的上升空间。我们对中国的经济雄心勃勃,我们对中国的文化如此自负,在市场上为什么要如此的自卑呢?

百年的计谋

甘学军有一个最大的野心,就是把华辰做成中国最久的拍卖公司。他觉得这恰恰是各行各业最缺乏的追求。他要把这个理念贯彻到实践中去。也许做不了最大的,但是要做最久的。

甘学军到日本去,他一直不喜欢鳗鱼饭,觉得又腥又腻。但同行的朋友一定要他去尝尝。

那个老店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仅有7张桌子,食客大都60岁以上。甘学军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他说“就是好吃,从此我喜欢上鳗鱼饭了。 ”

老甘对一家小店的蘑菇牛腩面也情有独钟。小店从来在排队,他吃了10年,从来没有听说在别的地方有分店。小店没想过要扩大,卖完了就没,世世代代简简单单。

甘学军认为中国现在的企业就缺少持久的文化传承。华辰的规模小,他还跟员工强调控制规模。因为以现有的条件,不控制规模,管理上、质量上会受到影响。甘学军说“我们干着自己喜欢的事,年年还有结余,人家还说我们是儒商,是有文化的人,这还不够吗?硬拼的结果就是变成工作机器,工作是为了生活,要从容做事业,享受这份职业。我们是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的,宁可散步着前行,也不能每天110米跨栏。龙头老大只有一个,不能每个人都是刘翔,你就做好你自己,做久其实比做大还要难。 ”

甘学军的女儿从大洋彼岸毕业了,举办毕业典礼,不巧的是第二天华辰春拍开始。甘学军去了美国。大家都说他把家庭看的重,作为老总居然不顾春拍。但他觉得拍卖是程式化的竞争,而女儿毕业是特定的瞬间。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取舍平衡。

相谈甚欢,比预计的采访时间超出了一倍。艺术与金融的话题永远谈不完,创新与传统的对话还会继续,没有对立只有交融。

Q&A:

记者:艺术品投资是个时髦的话题,富豪们也愿意参与。但是假艺术之名,行融资之实的也不少。艺术与金融牵手成了运作资金的好工具?

甘学军:财技、骗局,现在有些人的做法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其实艺术与金融是可以很好的结合起来的。只要可操作,市场配套慢慢完善,程序设计规范是完全可以的。中国的艺术品市场处在初期阶段,益处肯定多于副作用,可以拉动市场,在价格上和国际接轨。把艺术品收藏从圈子内的事情做成社会化的事情,把小众的市场做成公众的市场。

记者:投资艺术品的风险在何处?

甘学军:艺术品不标准化,不数据化,这就在风投分析时造成很大障碍。但是它又有标准,它的标准是在一定范围一定时期内形成的共识。这个标准一旦形成就非常稳定,很难变化。比如齐白石,一平尺不会低于多少钱,经济再颓靡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艺术品市场不会像股价一样波动。但艺术品投资也有风险,它的变现能力比较差,通道的退出机制也不健全。我觉得做艺术品金融还是有门槛的,大家说我保守,也说我迂阔,但普通的投资也是这样,我们买普通的金融产品也会关心业绩,买画也要想这个艺术家5年以后是什么样。

天津文交所击鼓传花,29天涨了17倍,这肯定有问题,这是赌博,总有一个要砸在手里。一旦通道堵死,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很可能就是一张废纸。我们要将风险告诉大家,不能总讲美好的故事。

记者:如何判断艺术品的升值潜力?

甘学军:艺术是个性化的东西。评价艺术家水平高低有两个因素,一个是技法。一个是有没有创新。就像齐白石说的“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学的应该是创作观念,而不是和齐白石画的一样,因为你不是齐白石。李可染的弟子很多,闯出来的是贾又福,他不像师傅那样画了,比师傅更大胆,画出很有装饰感的作品。艺术品的鉴赏,艺术品价值的判断,一定是少数人的意见得到大家的附和,从而形成共识。

记者:有评论说艺术品投资是继房地产、股票投资之后第三大投资,甚至号召抢占第三大投资高地?

甘学军:房地产、股票是汪洋大海,艺术品市场只是小港湾,有一点儿海水倒灌就会马上溢出。是另类投资,不是第三大投资。事实上根本没有第三大市场,因为那两个市场包括了一切。这是挺蛊惑人心的说法,但是也提升了对艺术品市场的期待值,提高了对艺术品市场的要求。

记者:关于定价权之争您怎么看,有人说咱们的定价权掌握在别人手里,要为中国艺术品争取定价权。

甘学军:我听说了这个,这是很狭隘的民族主义。既然中国市场是一个国际市场,既然我们口口声声地谈国际接轨。那为什么在乎定价权在哪里,定价权是靠眼力和实力来说话的。尤伦斯被很多人攻击,说尤伦斯抛售中国当代艺术品,好像罪大恶极似的。有买有卖这有什么罪过,尤伦斯做了20多年,给艺术家提供施展的舞台,做了大量的国际巡展。

尤伦斯是一个收藏家投资家,何况还是一个外国的中国艺术品投资家,怎么苛求人家不卖呢。尤伦斯有投资的前瞻性,早了我们20年,我们除了羡慕和敬佩,还要加上恨吗?这是很失衡的民族心理。作为投资家不可能永远只进不出,在适当的时候采取局部的退出,这有很正常的投资策略的完成。

只有掌握了资源才有定价权。尤伦斯掌握了定价权,是因为他们先于我们掌握了中国当代艺术品资源。中国当代经典艺术家,当代艺术的经典作品被他发现,并掌握在手里。其实尤伦斯的定价权也没有实现,真正的定价权在收藏者手上,在市场的手上。

记者:有看法是艺术品市场缺膊短腿仍在狂奔,我们是不是跑的太快了,目前艺术品市场欠缺什么?

甘学军:艺术品市场发展一定要借助金融工具。金融给艺术品的奔跑铺垫了道路。因为杠杆的作用使市场急剧的扩大,这一切归功于金融,没有资本这一切是不可能实现的。金融资本局部出现了盲目性。艺术品的整个市场秩序没有建立起来,市场要素没有完善。金融机构也没有这方面的专业技能来进行产品设计和产品的投资运营。所以金融机构应该拿出远见和魄力认真来做艺术品市场,眼前看似一片迷茫,实际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观念先行,但思想无极行者有持,做的时候要谨慎严谨。金融与艺术的嫁接和相互搀扶一定很有前途。银行家要懂点艺术,艺术市场的专业人士一定要懂点金融,互相才有触动,才有理解,才能配合。

 


【编辑: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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