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家学渊深,祖父精通书画,父亲亦擅绘画。他自幼聪颖,8岁能诗,后又涉猎绘画、书法、篆刻。史上有评:山人书法尤精,少时能悬腕作米家小楷,行草深得董华亭意。好友裘琏称赞他“画惜王孙马,书轻逸少鹅”。从28岁起,他开始了长达27年的禅林生涯,其间既潜心钻研佛典又潜心研究书画,被其师称为“拔萃之器”。不言而喻,这为他后来书画的精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34岁时所作《传綮写生册》上分别用欧风楷书、章草隶味行书、娴熟行草书写的三则题跋,即见其年轻时的不凡功力。加之他平时除喜喝酒外别无嗜好,一心为书作画,日积月累,便造就了其书法的深厚功底。从现存作品中发现,他书写《临河集叙》就有过10次之多,足见其所下功夫非同一般。正是如此,他越到晚年,功力越深,晋味越浓,唐风越盛。深厚的功底决定了他的雄豪笔墨。
他大难之后,悲极致静,人生淡如水,交友淡如水。人淡书淡。他的书法喜用淡墨,除个别联句和行书篇章有浓墨之外,大多用的是淡墨,而且除了小楷,常用秃毫,即或行草和草书亦用柔笔,力避方折,字与字之间少带牵丝,几乎每篇都清雅、淡然、高古、秀逸,不见燥热,更无烟火。这一点,作为受过大难之人,是难能可贵的。这也许与他长期淡薄的禅林生涯有着直接的关系。所以,作为山野之人、散淡之人、禅中僧人、飘泊文人,他学董其昌就是一件容易之事了。正是这种“禅定”之功,使他在恬静中所作的小楷和行书,看上去就像是一泓平静清澈的秋水、一片飘着淡淡白云的蓝天、一抹柔光四射的夕阳、一座薄如纱雾的远山,真个是令人醉意顿生、冥思遐想、心驰神往。
八大独洁其身,作书毫无功利目的。不像现今功利极强的为书者挖空心思去追名逐利、忽悠骗人。他虽“名满天下”,“书价重《黄庭》”,可对好友、贫士,则来者不拒。显贵者要不到他的字画,那是他的骨气使然。
书法由有法进入无法是最高境界。董其昌用行书临写杨凝式的草书《神仙起居法》、用大草临写张旭的楷书《郎官壁石记》,当是无法境界的典范。所谓无法,绝不是像有些所谓书法家所生产的从无法到无法的怪胎。八大的书法,按其好友饶宇朴说的,是“每事取法古人,而事事不为古人所缚”。是的,八大的书法脱胎于晋魏,深得董其昌行草堂奥。但他最终无泥成法,走出了自己的独特大道。有评者说,八大的画法兼之书法我以为,他的书法亦兼之画法。比如,他的用笔,喜减笔,中锋秃毫,寓方于圆,省笔、借笔、挪让,信手为之,“不费妆缀”;他的用墨,轻盈雅淡,凸显“淡墨空玄”之韵,极为朗润清澈、静谧含蓄;他的构字结体,大小错落,夸张变形,欹正互出,欹侧峻险,有时甚至将一字变两字,将两三个字合而为一。可以说,除正书外,他的行书、行草书、草书的点画线条、结体架构、布白谋篇几乎都能窥见其荷梅竹松石鸟鱼虫的笔法风格。其《行书诗册》、《临河叙六条屏》、《卢鸿诗册》、《书画对题册》、《临古书册》等等,都是突破成法、以画入书的经典之作。此外,他还常以篆籀笔法入于行草,开创了篆书糅入行草的先河,这也是八大不泥成法的典型例证。
书法,写的是人生,是情趣,是心境。八大书法所展示的是从艺的轨迹,更是人生的写照、生命的归宿、性灵的激越。可以说,八大书法最突出最鲜明最感人的特征就是“性灵”。性灵,是八大书法的至深内涵,是他生命的真谛。是性灵造就了他烁今震古的艺术人生,是性灵铸成了他悲天悯人的鲜活灵魂。上面讲到的“功厚”、“淡远”、“意空”、“无法”、“理达”,只不过是性灵生发的基石、风韵、境界、表象和底蕴。
从八大的诸多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真正的创作高峰期、多产期、旺盛期是在他60岁之后直到80岁。即或是80岁染上了风寒病,他还坚持作书绘画,直至用行书写完《醉翁吟卷》,才画上了生命的句号。在这期间,不仅其花鸟山水画笔精墨妙、造型奇古、简洁淋漓、出人意表、蕴含丰富、性灵突显,其书法同样笔墨恣肆、线条圆晬、骨力苍劲、结体欹拙、笔简意深、风韵独具。其书其画确如石涛所评:“书法画法前人前,眼高百代古无比”。尤其是他的行草书,更是大胆奔放、纵逸欹侧、如歌如潮、博大雄阔、丰神蕴蓄、个性彰然。像《卢鸿诗册》、《为镜秋诗书册》、《致方士琯手札》、《书白居易诗册》、《十开手札》等等,就是他冠盖千秋的典型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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