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光最近正在画作的一批工笔画虽为工笔肖像，表达的却非传统肖像的内容，它以一具体人物的肖像传达非个人的观念。无论从风格面貌上，还是从表现力看，给人的感受都很强烈，这是其内含的当代感和萨特式的存在感交互作用所带来的结果。对此一批画作，观者的感受将会是直接的。但对于一个画家及他的画作，无论是当下的还是以前的，仅是直接的、当下的感受还远远不够。

读一个画家的画，你可以只读他当下的作品，正在展览的，正被人观看的，与朋友谈论你的理解和不理解。对有的画家，你也可以用另一种方法，这能够使你更好地理解他和他的作品，它将从另一个侧面，另一个角度推动作品的理解和阐释。试着去读欧阳光的陈年旧作，这些作品，其中有写生，有创作，各种题材的，类型很多，每一幅都付出心血，令人难以仅浏览而不细看，然而，有一幅作品却令我不能忘记。这是一幅永乐宫壁画的临摹习作，应该被渲染了许多次，面貌很敦厚又松秀，虽是临摹，隐约也可见到作者以自己的理解改变了它，这使它的绘画技法确实出类拔萃，放出绘画艺术那种特有的光彩，它那形与色的组合，虽非文字，却也一样使人爱读乃至百读不倦。它具有强烈的古典气息，十分沉稳，扎实而厚重又轻灵，我被它吸引，却又不能不回想起欧阳光当下的观念肖像画，在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异的富有张力的对比。自我看到这幅旧作起，我日日在梦中穿越于旧作与新作之间，它们的对比与关联使我大惑不解。

两张画付彼此以张力，就像被分落在天两边的两颗星，遥遥相对。它们一个出自古典之源，宗教艺术赋以它质朴沉稳的程式化颜色，一个扎根当代，以一种主观意愿设计出具有强烈表现力的色彩；前者赋色典雅，后者用色纯度极高，具有强烈的现代感。它们既不同又相关联，因为它们出自一作者之手，在最底层的笔痕印迹上总有点点牵连。由于遥遥相对，它们更衬托出彼此之鲜著不同，愈是读它们，所呈现出的对比愈是层出不穷：前者的古与后者今，老与新，临摹与创新，古典与当代……。细观之，这一对对的对比又无痕相接，因为前者的陈旧中你怎知没有后者的新的孕育之种，后者的当代创新又如何没有旧与古典，沉稳与激情包含彼此。这种旧中生新，新中有旧的情状，令我不禁叹为奇观。我边惑边叹，它们是如何产生又结合在一起的，前者的表达未见伪饰，后来的创作又何掺奉迎，具都真实诚恳，其中包含的风格俱纯粹十足。前者的作者似乎是一个性格十分老到之人，不然古典难造，后者的作者却是一个无所畏惧的青年人的随心表达。

然而，我旋即认识到，纠结于此问题并无必要，因为老子认为世间万物莫不是因为对比而彼此呈现并成立，“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我现仅只是把这一画家的品格与思想归为一大可观之事物，时时去与他的画对话，再暗思忖万物之对比，造化之神奇！
 

【编辑：于睿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