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栗宪庭先生获首届海安523“当代艺术思想论坛”艺术理论奖获后,引发艺术圈的一些关注和议论,这对于论坛发展以及我主持的论坛工作都是极大好事,起码丰富了参考意见。王南溟先生发表《栗宪庭应该获“特别行动奖”》博文,指出栗宪庭获论坛艺术理论奖理由不充分,还指责本人所写颁奖词是在故意吹捧栗宪庭。对于这些指责显然不必过多计较,但我还是要就王南溟提出的问题谈谈我的看法。下面的按语内容为本人对王南溟的文章的回应,“王”为王南溟的文字。
王:首届中国海安523“当代艺术思想论坛“艺术理论奖获得者是栗宪庭,程美信为他写的获奖词是:“重要的不是艺术”是栗宪庭先生长期从事艺术批评实践中得出的理论创见,也是针对中国主流艺术的普遍弊病提出“对症下药”有效疗法。“重要的不是艺术”作为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艺术的前沿思想,至今仍是中国当代艺术不可解脱的“紧箍咒”,意味着中国艺术不能只限于形式语言,需要更为进取而开放的“大灵魂”,成为时代和历史前进的精神原动力。栗宪庭先生和他的理论不仅影响了整个20世纪末的中国艺术,而且至今仍是中国艺术难以逾越的标杆。因此,栗宪庭先生以《重要的不是艺术》、《“后现代”、“民族化”和“稻草”》和《时代期待着大灵魂的生命激情》系列文章获得“当代艺术思想论坛”艺术理论奖。
按:颁奖词的确为我所写,王南溟引用完全属实。
王:程美信的这段论述没有在中国批评的理论上下文中讨论理论问题,在授予栗宪庭理论奖的时候,本身就缺乏理论根据。理由是:
第一、对批评家某个观点的引用需要知道这个观点出现的范围和其在理论史上下文关系,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并不是一篇理论文章,而只是一篇煽情文章,杨小彦最近在谈到李小山的《中国画之我见》的文章,虽然一句“中国画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话很有名,但这也只是一篇煽情文章,而不能称为理论文章(其实李泽厚也早就声明过了,他的《美的历程》不是一本学术专著,而只是一本文化随笔),杨小彦的这种论述完全是这些年来批评界对何为批评理论的再检验的很重要的文章,毕竟,现在已经到2012年末,我们必须对理论要做出重新的认识,何况,这十年来,有一些批评家都转到了很辛苦的史论研究,目的也是为了要反思何为批评理论的问题,因为这种问题迟迟没有得到很好的认识,我们对理论的认识习惯于教条马克思主义纲领,就是理论要联系实际,其最大的负面性是理论为创作服务。吴味这次的获奖感言,说,没有伟大的艺术,也可能有伟大的批评理论,确实是今天的理论要树立的准则。
按:王南溟认为《重要的不是艺术》不是一篇理论性论文,这一点我与所有读过《重要的不是艺术》这本书的人都一样清楚。然而,它丝毫不影响老栗一系列文章对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理论性贡献。“重要的不是艺术”被艺术界理解为一个方向性的理论口号,显然有其思想与现实的理论基础;对半个多世纪以来的中国艺术是指向性与批判性的双重注释,它源于栗宪庭对延安文艺座谈会和文革美术理论的总结研究得出的观点立场。由于中国文艺在后极权的严控下,形成一种规避现实的自律本能,从而凸显“重要的不是艺术”生效意义,而不是一个系统理论的完整呈现。这些显然无关紧要,关键的是“重要的不是艺术”对中国当代艺术发展提出阶段性有效方向,而且这个阶段在目前看来是远未结束,之所以“重要的不是艺术”成为了当代艺术的“紧箍咒”。这里,希望王南溟先生不要过于计较“大灵魂”,必须考虑到中国现实文化环境的客观局限,适当的“煽情”都是非常必要的,尤其在思想贫困与意识迟钝的社会环境里,呐喊的“煽情”或“口号”无不是唤醒意识的历史先声,特别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现代人文学术发展的美妙之处在于证实逻辑与感性激论的相辅相成,存在主义哲学不是它严密的完美理论体系,而是它的创造性的狂放思想和畅所欲言,成为后现代思潮的引爆点,并诱发无数思想家和理论家的思考激情和理论深入。此外要说的是,我不单是从《重要的不是艺术》这篇文章来评价栗宪庭的,而从他“延安文艺座谈会”到“文革美术”的批判开始;严格的说,中国至今还没有原产的现代艺术理论,这个遗憾不是一两天内能够弥补的。老栗的获奖是有鉴他的文章思想对中国当代艺术问题的建设性价值。吴味的说法显然非常正确,伟大的艺术和伟大的时代一样,它们产生到来需要一个酝酿过程,西方现代文明的诞生不是横空出世的,是经过无数牛虻的激情蜇咬和助产师的“煽情”催生。
王:其实,我在《策划人的学术性:高名潞和栗宪庭》中讨论过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这篇文章,栗宪庭这篇文章并不是如程美信讲的“对症下药”,针对中国主流艺术的普遍弊病提出了“重要的不是艺术”这一有效理论,而只是针对80年代,中国现代艺术的主动现代化开始阶段的绘画说了一句将就的话,当时评论界有一种感叹就是80年代的新潮美术刚在模仿西方,艺术语言还不成熟,栗宪庭也认为这些作品语言不成熟,但它还是有价值的,就是思想解放的价值,这种思想就是当时的集体主义的大灵魂。栗宪庭在文章的本意也不是说艺术不要语言,而是在语言不能成熟的情况下,我们要对80年代的新潮美术寄予同情性关怀,这才是栗宪庭当时的文章的出发点,而且,栗宪庭的这句语所针对的只是新潮绘画,而并不是更广泛的艺术。程美信把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扩大到中国艺术不能只限于形式语言,需要更为进取而开放的“大灵魂”的评语,是把栗宪庭这句话的动机当目的,把目的当动机的颠倒版使用,如果一定要说栗宪庭这句话是理论的话,那用大灵魂来解释艺术的方法更偏向于老套的理论模式——时代精神决定论。
按:首先,我对老栗的文章的解读,绝不限于一篇文章,且用引号突出“重要的不是艺术”的思想宗旨,而不是一篇文章,显然在强调他的“系列”文章。由于颁奖词的篇幅限制,故而只提到三篇文章,因为它们已足以构成老栗艺术思想主张的基本要点,包括颁奖词中的“大灵魂”概念也是基于阐释层面,不能把它跟老栗的“大灵魂”概念绝对等同化。在此,请必须尊重阐释者的自由空间,尤其对一个概括与表彰的颁奖词。中国至今还没有原产的现代艺术理论,可以用“思想贫瘠、理论荒芜”来形容当前中国人文学术现状是不为过的,海安523“当代艺术思想论坛”艺术理论奖授予栗宪庭先生对中国理论批评家一种激励作用,因为他是这片荒芜之地的珍惜芥草,获奖也就当之无愧。如王南溟认为老栗应该获“特别行动奖”那样,只是肯定的点不同而已。至于王南溟认为“程美信把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扩大到中国艺术不能只限于形式语言,需要更为进取而开放的‘大灵魂’的评语,是把栗宪庭这句话的动机当目的,把目的当动机的颠倒版使用,如果一定要说栗宪庭这句话是理论的话,那用大灵魂来解释艺术的方法更偏向于老套的理论模式——时代精神决定论。”这些在我看来是没有争议意义,原因就是颁奖也是一种解读过程,自然存在差异,关键是我的阐释基于“重要的不是艺术”这一上文,其次是“大灵魂”这一赋予人们更多诠释的可能意义,绝不是什么时代精神决定论,正如我一向认为中国艺术贫血那样。
王:第二,如果说程美信的理论奖一定要从80年代新潮美术评论家中去找的话,那只有刘骁纯一个人,他的艺术史四大语系,直接把现成品成为艺术,不但拓宽了对艺术语言的理解方式,也给了杜尚之来的,从非艺术、反艺术到新艺术的一个很好的理由。这种理论告诉人们的不是重要的不是艺术,而是——原来不是艺术的东西在新的理论下成为了艺术。这也是栗宪庭《重要的不是艺术》何以不是一种理论论述而只是一篇煽情文章的原因,就是他没有在理论的上下文中引伸出自己的命题,刘骁纯的四大语系是从形式主义的角度对现成品视觉语言作了肯定,这也符合对杜尚小便器最初的认识,即将小便器看成是一个美学实体,而不是物的功能性。理论对艺术的解放是语言哲学以后的形式语言的相对性,即语言价值不只是在语言本身,而在于它所存在的语境,但这不是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这种时代精神决定论。形式与语境的关系,不是我们教条艺术理论中的艺术与其历史和时代背景价值描述,那种理论导致的结果就是面对作品可以不谈作品价值,而只先谈或者光谈这些作品的时代背景和历史背景,导致了,只要讲出了时代的历史背景的价值,那作品的价值也就有了,当前经常会看到谈某作品的价值,就谈历史的政治大背景,或者谈一个抽象和宏大的文化背景。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也只是这种理论方法在新潮美术评论中的不知不觉地再使用而已。
按:刘骁纯先生的理论著作我早就拜读过,深受启发,也有收获。随着阅读范围扩大,对理论思想的出入便有令人更多认识,具体情况在此就不再详述。必须指出的是,一个学术评奖活动不是一次学术领域的完美终结,或者说栗宪庭的艺术思想不是完美无瑕的,只是在中国找不出比他更有创见性的艺术批评家,而不在于他有没有完整的理论体系。这里,希望王南溟能够包容地对待一个奖项,而且在中国目前还没有产出现代艺术理论的情况下所进行的颁奖,它意味着非常之特别,对艺术理论的热切期待。
王:第三、我其实在《栗宪庭:重要的到底是什么?》一文中已经说过这个问题,这是在程美信决定要把理论奖颁给栗宪庭之前的对高名潞和栗宪庭研究的文章系列中(可以说,我是高名潞和栗宪庭的一个研究者)已经进一步说明了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到底说了什么。在目前的写作中,由于没有从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一文的出发点来阅读,不少的人在提及政治艺术或者打破艺术边界的时候都会将栗宪庭的这句话作为开头,程美信也是把这句话变成了一顶一万句的毛语录似的,并说“栗宪庭先生和他的理论不仅影响了整个20世纪末的中国艺术,而且至今仍是中国艺术难以逾越的标杆”,程美信以“‘重要的不是艺术’是栗宪庭先生长期从事艺术批评实践中得出的理论创见”来评栗宪庭是不对的,因为《重要的不是艺术》写80年代,是栗宪庭的早期文章,怎么就是栗宪庭先生长期从事艺术批评实践中得出的理论创见,而且说后人“难以逾越”的定语就更加地夸张,有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感觉,程美信这样的写作可能是由于没有学理层层推进的认知,或者是故意吹捧栗宪庭,这种吹捧法,有点当年延安毛派吹鼓手的传统。正像我在《栗宪庭: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已经对栗宪庭的这句话作了限定,而程美信对栗宪庭的评语本身是没有理论背景的,因为打破艺术的边界的艺术或者政治的艺术,其批评理论来源于前卫艺术理论(不同于现代艺术理论),现代艺术与前卫艺术的理论系统在1970年代之后就开始有了明确的分化,而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还是在现代艺术理论框架内对现代艺术样式的不成熟的新潮美术(当时在美术界普遍认为的)的一种权宜之计的辩护。而比格尔的《先锋派理论》一书才是前卫艺术理论的基础文献,我在讲艺术批评理论的时候,除了语言哲学和政治哲学成为当代艺术批评的基础理论外,还专门列了比格尔的《先锋派理论》作为必读文献原因也就是这里,至少,在这些学生中,现在王志亮在中国人民大学做的博士论文是研究比格尔,而廖上飞和沈森都在重点研究比格尔的学生,这些理论带给我们的是,那些不是艺术的或者说是反艺术和非艺术的行为及其结果都有可能成为新的艺术;或者早期的反艺术,在比格尔的理论中已经以“历史前卫艺术”的关键词被作了正面的论述。如果要称什么为理论的话,那是要有理论的脉络为前提的,理论不是一句顶一万句,理论是概念推概念,命题推命题,如果要颁发理论奖,那颁奖方首先要确立理论的逻辑。而程美信说的栗宪法庭“重要的不是艺术”作为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艺术的前沿思想,至今仍是中国当代艺术不可解脱的“紧箍咒”,其实是没有从前卫艺术理论的逻辑发展来阅读栗宪庭的文章,中国的理论早就有了另外的一个系统以评价前卫艺术,又哪里来的栗宪庭的紧箍咒,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是他套在自己头上的“时代精神决定论的紧箍咒”,而程美信还说栗宪庭主张中国艺术不能只限于形式语言的追求,更需要有为进取而开放的“大灵魂”,艺术应该成为时代前进的精神原动力。那更是危险的口号,大灵魂作为现代主义的东西,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随着现代主义暴力的后果而成为人们警惕的对象,那是一种自我上帝化的精神。而且栗宪庭自已都从大灵魂到泼皮玩世,从宗教性到艳俗性,怎么还要教别人以他的大灵魂为时代前进的精神原动力呢。
按:这里必须说明,王南溟就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讨论,我不仅看过,还专门写过文章。非常遗憾,这里只能各持己见,观念不同是不奇怪的,千万不要把自己对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这句话作了限定便强加他人之上。事实上,“重要的不是艺术”作为理论口号,对它解释权也不由得老栗本人,本文的形成或公开后就意味着作者的隐退,不同的阐释均有自身独立的维度。或者说,王南溟根本没有考虑到“重要的不是艺术”在理论与与艺术的社会文化层面。如果艺术不能成为任何时代前进的精神原动力(之一),那它不是危险的口号问题,而是一无是处。除此之外,我不想把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与泼皮玩世、政治波普、艳俗艺术绝对划等号,道理非常简单,它们在某种面上能切到一起,但在更多方面是格格不入。这一点,在后来王广义和方力钧认为老栗把“政治波普”标签和“泼皮玩世”帽子套在他们身上便说明了一切。这里,欢迎王南溟先生今后向论坛推荐获奖名单,甚至可以直接参与到论坛学术工作中来。如果硬要拿《重要的不是艺术》一文来说事是太狭窄,如果要拉上比格尔和《先锋派理论》不免扯得太远。不客气的说,比格尔及其《先锋派理论》艺术对中国艺术没有发生任何实际性作用,中文阅读界所及他的理论相当晚,完全不在“重要的不是艺术”和论坛艺术理论奖的讨论范围。诚然,如果王南溟和自己的学生在理论与批评方面要取得成就,今后同样有机会获奖,但不必将在中国语境中未曾生效过的理论学说拿来说事。关于颁奖词中的“理论创见”、“难以逾越”和“紧箍咒”都是一种严肃的措辞,中国当代艺术现状正如“重要的不是艺术”所发出“紧箍咒”一样,绝不存在吹捧的意思,活生生的现实胜过一切理论雄辩。我必须承认,我非常肯定老栗的思想主张对中国现阶段艺术的重要意义,撰写颁奖词肯定洋溢着赞美之词,包括我给吴味先生、苏坚先生的颁奖词,同样充满赞美的肯定。如果王南溟先生说我在吹捧栗宪庭或其他什么人,我也不那么反感,反正我有足够勇气面对任何批评和指责。此外,我承认自己存在某些局限,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但决不会去故意去吹捧什么人,因为我没有那样的必要。
王:第四、栗宪庭对中国现当代艺术作过大量的工作,这些工作都是从行动的角度获得其意义的,比如他早期在《美术》杂志因为编抽象艺术专题而受到官方保守派的打压,在89大展上因为私下组织行为艺术部分而使这个展览变得世界有名,90年代早期,栗宪庭在本土向西方引荐中国艺术家而有了威尼斯双年展的“东方之路”,顺着前几年的文化产业的政策,栗宪庭又引艺术家入宋庄。而栗宪庭的写作,也正好是行为过程的一种记录,他不属于理论写作,当然栗宪庭有发现新的现象的能力,而且用简洁明了的语言,面对作品本身准确地加以描述,这种写作可以称为新闻式评论,其功能是可以及时反映艺术动向。中国大多数艺术批评家都是用事后描述的方法来写评论文章(包括整天叫要有批评方法论的高名潞也是这种写作),但这方面都不如栗宪庭。这就是我认为应该授予栗宪庭特别“行动奖的理由”。
按:看来,栗宪庭先生还有许多奖可获,除了获海安523“当代艺术思想论坛”艺术理论奖之外,现在又有王南溟先生给他颁“特别行动奖”,说不定明天、后天还有人给他颁个别的什么奖。今后栗宪庭躺在家里就等来源源不断的大奖小奖,接着轮到人们讨论的是那个奖颁给老栗最合理恰当,那个颁奖词写得最无可挑剔。在此,我十分赞成王南溟先生提名老栗获“特别行动奖”,只是当代艺术思想论坛授予老栗的艺术理论奖是对他“特别行动”前的思想意识给予高度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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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睿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