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艺术界和批评界同仁：

下午好！今天在宋庄这个中国、乃至世界当代艺术的重镇，来领取在中国海安523艺术区举办的2012年首届“当代艺术思想论坛”授予我的“艺术批评奖”，我深感荣幸和高兴！也有些诚惶诚恐！我本是一介医生，职业上与艺术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完全是出于对人生某种意义的诉求，介入了艺术批评，而且自觉是比较深地介入了，以至于艺术批评已然成了我的人生志业。但面对当代艺术批评界的那么多职业批评家，我只能诚惶诚恐地怀着更谦卑之心，将这个奖视作一种关注、一种鼓励、一种鞭策，用更多的勤奋和努力，来报答艺术批评。

我一直在思考：艺术批评的最终根据到底是什么？最近在宋庄发生的一些阻碍艺术自由发展的令人愤慨的事，比如艺术家邝老五和追魂因自由表达而遭拘留的事、宋庄艺博会搞戒严的事等等，促使我要借这个机会，将我的思考与大家交流。

艺术批评，是揭示艺术真理的。而艺术真理的核心总是围绕着人的真理而展开——即围绕着人的真理的如何发现和张扬而展开，而人的真理总是指向生命的终极意义的。生命的终极意义是什么？就我的理解，生命的终极意义是、而且只能是“自由”，因为我们无法再进一步追问出自由为了别的什么，自由的目的是自由本身，自由的伟大和高贵正在于它的终极性。任何生命之所以都是珍贵的，正在于任何生命都与人类整体生命的自由有关。所以，艺术真理的核心就是自由，自由是艺术的起点，也是艺术的终点；而当代艺术更以其自由诉求的观念直接性而成为“自由的艺术”。也所以，艺术批评，尤其是当代艺术批评，是一种与自由有关的事业，它要解决的是艺术揭示自由的观念与方法论问题，以至于艺术批评在揭示艺术自由真理的同时也成为自由的一部分。

正因为与生命的终极意义——自由有关，所以，艺术批评首先要怀有一种对自由的敬畏和向往之心以及对不自由的悲悯和救赎之情，从而产生强烈的“自由的冲动”。只有在“自由的冲动”下，以自由为最终目的艺术批评才具有可能性。我们的许多当代艺术批评之所以无意义、甚至很卑贱，根本在于批评主体缺乏那种在“自由的冲动”下的对自由的诉求及其体现出来的生命的尊严，即批评主体没有将批评建立在生命意义的终极层面。这是根本性的问题，其它一些重要问题基本上由此而派生。

首先，内心没有自由的终极依据，当代艺术批评走向世俗层面的市场主义、资本主义、物质主义、享乐主义、机会主义、犬儒主义、妥协主义、保守主义、无聊主义、庸俗主义和痞子主义等等世俗欲望主义，就是必然的。不追求终极意义，当然就只能追求俗世欲望满足。

其次，内心没有自由的终极依据，当代艺术批评走向“艺术依附主义”也是必然的。没有终极依据，就只能依赖于艺术本身。“艺术依附主义”的表现之一就是艺术高于批评的荒谬观点，似乎没有好的艺术，就不会有好的艺术批评，批评丧失了它的独立和超越价值，在艺术现实中就是批评或批评家成了艺术或艺术家的跟屁虫乃至吹鼓手。但其实艺术批评与艺术创作是两个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依托、相互超越、相互借鉴的系统，以终极自由为依据的艺术批评是以整个人文进步为基础的创造，超越艺术总是可能的。所以完全可以说，没有伟大的艺术，也可能有伟大的艺术批评。而这种情况，在后现代之后的艺术史进程（尤其是当代艺术进程）中，更体现为艺术批评或者说艺术哲学为艺术立法、定义和指引，艺术批评成为艺术赖以存在的仅次于终极依据的依据。

第三，甚至当代艺术理论建构的贫乏也与缺乏自由的终极依据有关。一种新的艺术理论就是艺术如果揭示新的终极自由问题的新的系统观念和方法论。由于缺乏自由的终极依据，我们的艺术理论建构只能是一种面向艺术理论史、艺术史、文化史的“过去主义”，却不明白新理论永远是面对现实问题的直接的新解决方案，这种新解决方案是对旧解决方案（即旧理论）的证伪和超越，而不是继承；是旧理论的逻辑断裂，而不是逻辑延伸。这也是科学理论建构的“证伪”基本原理，艺术理论如果还是科学理论的话，应该无法超越这种原理。不面对人的终极自由的当代困境问题，当然无法建构出旨在促进艺术更有效张扬人的终极自由的当代艺术新理论。我的“问题主义艺术理论”就是这种当代艺术新理论建构的尝试。

所以，当代艺术批评的关键还在于建立一种终极意义的前提，艺术批评的意义在最根本的层面来源于这种终极意义。如果说今天的当代艺术批评特别强调一种现代知识分子风骨——即“自由的思想”和“独立的精神”，那么这种现代知识分子风骨是针对终极意义而言的。没有这种终极意义的支撑，所谓“自由的思想”和“独立的精神”不过是“胡乱思想”和“偏执精神”，那种体现自由与尊严终极意义的现代知识分子风骨是根本不可能的。而“当代艺术思想论坛”及其所设立的两个奖项，意欲张扬的正是这种知识分子风骨及其支撑下的独立与自由的学术。我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不仅心向往之，还努力践行之。愿与艺术及批评界同仁共勉！

最后，我要感谢“当代艺术思想论坛”和评奖委员会，一种纯民间资金支持的纯民间文化组织及其活动，尽管它的诞生显得仓促而缺乏比较完善的规范，但在中国现在的官方文化笼罩全国的特殊文化情境中，它对于中国当代艺术批评精神的独立与思想的自由，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的健康发展，应该是不无裨益的。祝它健康成长！

谢谢各位！

注：本稿在现场发言时考虑到时间关系而缩短了近四百字。

2012年10月23日星期二于深圳

2012年10月28日下午现场发表

【编辑：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