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吕布在上海 摄影/海杰

马克·吕布来过中国多少次，连他自己也记不清。2010年3月4日下午，马克与夫人在挚友尚陆的陪同下出席了上海美术馆的新闻发布会。马克一头银发，配上脖子上干净的红白色围巾，88岁的老人显得平静而优雅。这次他携夫人回到上海，参加上海美术馆举办的回顾展《直觉的瞬间》。他们将在上海呆到3月18日，然后马不停蹄的赶赴美国旧金山，出席那里举办的展览。

老人说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底片和照片小样，挑选出来准备整理成书，“我靠这些档案为生，我夫人常常怪我睡得太晚，每晚光拿着放大镜看这些小样。”他说，“我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

其实马克这次来上海，也为了完成他的一个心愿。那就是见见他1971年拍过的一位上海的芭蕾舞演员，当问到那位演员是否找到时，马克重复着说：“我很想再见到她，真的，我不停想着她。”原来，90年代时马克见到了这位舞蹈演员，那时她憔悴了很多，“1971年我认识她，那时她非常漂亮，非常动人。”

这次马克·吕布摄影回顾展是上海美术馆2010年摄影项目中推出的第一个展览，上美学术部主任肖小兰曾经去吕布先生位于巴黎的工作室里挑选照片，“他真的从35万张底片里挑选出118张，都是一个个盒子装在他很大的工作室里，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巴黎工作室……”这次展览的全部作品多为黑白照片，穿插少量近期创作的彩色作品。所有照片均由马克·吕布本人及工作室应展览需要重新冲洗制作。值得关注的是，在展览的筹划过程中，摄影家整理出了部分从未公开发表过的作品，名为《Unseen Shanghai(未见过的上海)》。

不同于以往的其他马克·吕布作品展，上海美术馆本次的策划目的是落实在对马克·吕布本人创作理念的全面梳理——打乱拍摄的时间、地点、手法，而代以以被拍摄对象为线索，还原最本真的影像语言。正如这位摄影大师本人所说：“拍摄对于我来说从不‘痛苦’。这样的过程轻松自然，是种享受，就如同一首乐曲或诗歌”。

记者：说说海报上的这张照片吧，众多作品中为什么选了这张作为海报和封面?

马克-吕布：我认为，一张照片很出色，是因为它做到了使人惊奇。人们会问，为什么你选择这张照片，为什么你喜欢它，为什么。我想说主要是这对眼睛，海报上这个男人的眼睛。这是在斯洛伐克的一张街头海报，不知谁把它撕破了，我猜不是故意的，是有人经过时不小心划的。刚好像闪电一样从眼睛冲出来。就是这样的巧合造就了最好的艺术。这是我的运气。当代艺术的很多实验是很奇怪的巧合，这是一些神秘的事情，是没办法解释的。

那是1997年，当时的捷克斯洛伐克，路过时只拍了一张我就走了。然后回到家看到小样我惊呆了，我觉得非常特别。

记者：你14岁时获得人生中的第一台相机，从那以后就开始爱上摄影了吗?

马克-吕布：那时候我开始对摄影有激情，不过我也有很多失望。当时我以为跟随着已经很成功的摄影师的道路在走，殊不知这时有很多困难、挫折和失望。比方说，我以为照片可以很容易的发表，其实不一定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我因为非常害羞，不太跟其他摄影师交流，经常是独自一人做着事情。

记者：后来你一边当工程师一边摄影，是不是有你和布列松共同的左翼政治信仰作为支撑?

马克-吕布：我觉得今天世界上很多国家，包括中国，都是对经济，对金钱过于疯狂。现在中国也是为了追求金钱和经济发展，不太会关注我们当年关注的那些东西了。

布列松是最最顶级的摄影师，因为他有很深厚的文化和艺术修养。他还是个画家，画画得非常好。

记者：当年为什么离开了玛格南图片社?

马克-吕布：我离开玛格南是为了成为独立摄影师，1年前我又重新加入玛格南。

记者：是吗?为什么又回到了玛格南?

马克-吕布：再次回到玛格南并不是为了在那里工作，而是为了保存我的档案，为了保存我过去的那些工作。

记者：在弗兰克-霍瓦的一本访谈录中，你曾总结道：“我拍照并不是为了见证历史，而是作为一个陌生人的好奇心。”这份好奇心现在是否仍然是你摄影的出发点之一?

马克-吕布：我现在对年轻的摄影师充满好奇。最初拍照是因为跟人接触时我很害羞。

记者：然而“未见过的上海”系列已经能够见证这座城市的历史变迁了。

马克-吕布：不，不，我没有这个野心，我没有想这样做。这个系列里我只是给大家看到不同的摄影风格和手法，凭着直觉，享受我自己喜爱的场景，和令我着迷的瞬间。慢慢看，我可能会再出一本书。

我在黄山的时候，本来只是去两个星期的，后来我又回去了8次，我出的书中《黄山》我最喜欢。黄山万岁，中国万岁!

记者：前些年在北京，你被记者们的快门声包围时，曾说过一句话：好的照片只要按一下快门。这次你面对记者想说些什么?

马克-吕布：我非常感动，感谢你们的关注，其实中国有很多好摄影师。我知道中国未来会有很好的摄影收获，我刚看着你们怎么拿着照相机，怎么看取景器。其实最重要的是要看到我们要拍什么，而不是拍摄。眼光是最重要的，你看到一幅画的时候，你看到最心爱的女人的时候，会有一种非常投入的眼神，那时就会有内心的投影进入照片。我们拍摄时，最重要的是打动我们眼光的记忆，我们不一定是每次都有好的眼光。有时我们犹豫中就会错过一张好照片。我并不是来给你们上摄影课的，应该是你们来给我上一堂课。希望再见到你们。

记者：这次来中国和以往感受有什么不同?

马克-吕布：中国热情招待我，接待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们所有的面孔，我这几天来看到的所有脸孔，我都记在心里。

【编辑：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