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炸弹:关于朱利安的一切 2012-11-27 09:56:56 来源:艺术世界 作者:李玙
朱利安·奥立弗,新西兰艺术家,在柏林生活和工作,自称批判性工程师,倡导使用自由软件,致力于新媒体艺术领域。其作品屡屡获奖,曾参展泰德现代艺术馆、柏林转媒体艺术节、奥地利电子艺术节和日本媒体艺术节。

透明手雷

透明手雷

透明手雷分解图

透明手雷分解图

李玙︱文

朱利安· 奥立弗(Julian Oliver)︱图片提供

朱利安·奥立弗,新西兰艺术家,在柏林生活和工作,自称批判性工程师,倡导使用自由软件,致力于新媒体艺术领域。其作品屡屡获奖,曾参展泰德现代艺术馆(Tate Modern)、柏林转媒体艺术节(Transmediale)、奥地利电子艺术节(ARS Electronica)和日本媒体艺术节(Japan Media Arts Festival)。

首次遇见朱利安是去年年底,我有机会参加他主持的一个关于游戏设计的工作坊,整个一周在持续不断的头脑风暴中度过,工作强度极大气氛却轻松愉悦。

    冷静头脑(Levelhead)

第一天介绍他的作品的时候,一个小巧精致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这是个可手持的塑料立方体,贴有 QR 码的每个面都是个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个小空间,各面上的空间在逻辑上相连,每个空间都不尽相同,你要做的是倾斜或移动立方体,帮助屏幕上被困在空间里的人找到出口。在将三个立方体连接交互的过程中,寻找出口的方式会更加多样化,把玩者似乎艰难地成为游戏人物的生命主宰,却时时刻刻经历着空间记忆力的考验。这个虚拟实境游戏中隐含的概念不禁令人想起博尔赫斯 充满“世界的混沌和文学的非现实感”的故事。

艺术广告(The artvertiser)

在作品展示过程中,朱立安温和而快速地用略显奇异的新西兰口音逐个讲述自己的作品及其概念,一些非常具有挑衅性作品曾让他受到威胁,例如《艺术广告》(The artvertiser ),这是用艺术来实时替换广告牌的软件平台,它的工作原理是教电脑学会“识别”广告,从而轻易地用电脑中的图像或者视频替换掉它们。与其将这个作品看作增强现实技术的方式,不如说是改进现实的一个例子。因此这也激怒了某些广告商,朱利安曾受到这样的指责:“我们花上千万美金的成本来租买广告受众大脑的一部分空间,你却在和我们抢夺它!”广告商竭尽全力以广告为武器,诱惑大部分毫无信息筛选能力和抵抗力的盲众,犹如羊群般跟随广告所表达的价值观,让他们在这堂皇的攻击面前丢盔弃甲,丧失独立的思考能力。《艺术广告》替换广告内容,用另外一种方式来破坏其信息链,使大众意识到自己毫无抵抗力地被信息入侵的过程。

这不得不使我们联想到,快速发展的信息技术、不平衡的信息传播和信息暗礁以及它们给现代社会带来的副作用:各个社会集体和阶层之间的冲突越来越显著,新媒体与新技术的出现造就了之相关的艺术作品和行为,社会结构的落后阻碍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要让发展历程更积极更自然,这不仅仅是艺术家的责任,也是所有生活在信息社会的大众的责任。朱利安是一个探路者,艺术不再以20世纪之前的价值观来定义,这不是对历史的呕吐,而是对当代社会的批判性思考,他试图从另一个侧面给予积极的推动力,使更多的人开始建设性和创造性地思考!

朱利安非常安静地自称程序员,无奈于被很多人称为艺术家……让人不得不提的令人吃惊的小细节是,在工作坊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使用苹果机,而朱利安却极其自然地掏出老旧的装有红色奇怪按钮的IBM机,他的掌上玩物足以让那些对电脑有着偏执的完美主义倾向的人们疯狂。他开始熟练地在黑色背景的DOS模式下操纵这个古董,轻松诙谐地控制你手中的电脑。这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却毫无掩饰、异乎寻常的骇客方式把在场每个人都震撼了。

批判性工程学( Critical Engineering)

朱利安会告诉你他知道的一切,极具亲和力。他谈到当前与戈尔丹·萨维契奇(Gordan Savi?i?)合作筹备的项目《批判性工程学》(Critical Engineering ),对这个项目的未来充满憧憬,在其网站宣言里是这样描述的:批判性工程学被视为我们所在时代的最具变革性的语言之一,它改变我们的活动和交流的方式,它认为任何技术的出现和存在都具有挑战和威胁的双面性,对技术的越多依赖就越需要对其内部的运作有更深刻的了解。无论在所有权还是法律规定上,每次技术进步的同时它都挑战我们对技术的政治素养的认识。它解构和煽动使用者对丰富用户体验的怀疑……这个项目现在已经有了多语言版本,听说我愿意帮助加入中国元素,他很是高兴。

批判性工程学就像是朱利安和戈尔丹用敏锐和锋利的感知在技术进步的时代对平钝的公众意识形态的入侵!在昏昏欲睡的充满被动的人群面前,间接地怂恿他们对所在环境进行智慧的审问,自问是否已经做好挑战的准备。批判性工程学和蔼但是锋锐,对某些常人不能察觉的荒谬具有强大的洞察力和杀伤性。

在他的所有作品介绍之后,我们开始进入主题——设计在城市真实空间中的交互游戏。朱立安带领下的工作坊气质亦如其人,充满冷静智慧的思考,过程紧凑清晰,气氛自由轻松却高效洋溢着创造力。他对每个参与者提出的想法给以肯定态度,并给出自己开放的建设的观点,他和大家既是工作搭档又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一起讨论概念和各种方案,这就是我在没有等级观念的开放的教育制度下的体验。某天紧张的工作之余,他忽然提着一大罐啤酒出现在我们面前,仿佛是给紧张的人群带来的轻松新鲜的血液。

工作坊的各个小组自己设定游戏规则,然后让另一组按规则进行游戏。当所有人完成了概念设计,转到寒冷的室外真实空间进行游戏模拟实验的时候,游戏沸腾的锅炉便开始暴露在零度的空气里了,十多个人像是个被释放的蜂群,在城市中分散开来各自采集需要酿制的元素,在寒风里市中心跨湖的桥栏上,成排停歇的海鸥用红色的细脚抓紧栏杆,巡视着发生着的一切。自愿组合的成员们开始试验先前制定的计划,有人在指定地点用短信发送游戏指令,有人在琢磨收到的指令和字谜,有人和陌生的店员用预先设计好的接头暗号沟通,以便获得通往游戏下一步的钥匙……整个真实城市试验场地有专门的人员拍摄和记录过程,所有人都自然地进入别人为自己设定的角色里。

最后一天,工作坊营造的积极轻松的气氛使得所有人对朱立安有着某种神奇的依赖。他请大家一起喝啤酒,这是柏林人的生活方式,就如同中国人的茶一样渗入到生活的骨髓里。我们在喧闹的小酒吧近距离无所顾忌地聊着有趣的话题讨论未来的打算,他将在两个月后柏林新媒体艺术展(Transmediale)呈现他的新作,于是我开始迫不及待地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透明手雷( The Transparency Grenade)

2012年2月零下15℃的柏林。踏入这个冰冷的城市,进入展厅柏林实验室(Berlin labor),我发现朱立安正在人群中讲解最新作品《透明手雷》(The Transparency Grenade ),一个透明的信息手雷。顾名思义,这是个外型由透明材质包裹,内部隐约可见的冰冷硬件,时不时闪烁着蓝色的神秘光线。初读作品的概念,我们自然会联想到一年前的维基泄密风暴,或许信息透明感染源启发了所有大脑里存储着自由基因的人们。但是在采访中,朱利安回答道:“事实并非如此,我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对数字数据的波动感兴趣了,它自计算机网络侵入大众想像世界之后曾经多次出现在流行文化中。

我想在我制造的手雷中添加一些魔幻现实主义元素;创造一些犹如电影和文学里存在的,对信息泄露的神秘的恐惧和紧张效果。我是Cryptome的追随者,直至目前为止差不多已经有10年时间,它制造的丑闻在数量和效果上都不能和维基相比。尽管如此,多年来他们已经被证明是一个令人大开眼界的信息源,他们提供忠诚的可信赖的信息泄露服务,对一些公司和政府结构的内部深有洞察并揭露它们怎样弄虚事实,隐瞒或者转换数据来操控民意。”

近年来企业和政治透明度的缺乏是一个备受争议的话题,我们唯一可做的是鼓励其进行缓慢的繁琐的改革。这个以苏制F1手雷为模型仿制的透明弹是一个对挫折的符号性治疗,只需拉动一根线便可泄露正在进行的封闭会议的所有信息。其中装有微型电脑,麦克风和强大的无线天线通讯系统,它可以在特定场合安全并且隐身地捕捉和收集所需的音像资料和网络流动情况,然后发送到指定的信息中心,比如电子邮件片段,HTML网页,图像和声音直接在线发布并在公开地图上显示其所在地址和爆炸地点。无论是值得信赖的员工,公务员还是公民,从未没有如此接近信息公开的可能性。

作品展出不久,雷吉娜· 德巴蒂(Régine Debatty)在新媒体艺术网站“我们搞钱不搞艺术”(We make money not art)上发表了一篇与透明手雷作者引人注目的谈话。当评价作品的象征性时,朱利安说:“透明手雷的设计源于一些关于网络战争的对话,‘信息武器’和‘网络士兵’被纳入全球国防预算,它也可以被视为象征性表现中的功能性武器……甚至可以说,我设计的手雷造成的图像泄露造成了绝望的恐惧,图像将继续暴力地展现在流行文化,新闻媒体和总统选举中。

实际上‘透明手雷’这个比喻其实并不新奇,它被麦克·泰勒(Mike Taylor)在《观察家》中首次使用,几个月后我制定了这个项目,真是一个及时的巧合!”对于这样一个惊世骇俗地把设计和象征性功能结合得如此完美的概念来源,其实我们可以追溯到他2011年和达尼娅·瓦西列夫(Danja Vasilev)一起合作的作品——一个看似无危害的墙壁插头,这个插头可以操作所在无线网络其他人阅读的新闻内容,对信息的操纵和信息自由的渴望早就出现了。从某个角度上看,“手雷”似乎是“插头”的反向渴望的表现。

“这个项目一直难以实现。首先是如何制作如此小空间的问题,我想保持它的外型以尽可能地接近苏式 F1 手雷,它们的外型几乎相同但尺度上稍大。在我看来它的手感比我自己制作的副本更好,更容易投掷。当然,我并不是说真的投掷。其次是材料问题,实际上我首先想用铸铁玻璃制作弹体,但后来发现要使所有部件安装进这个微小空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之后我又设想了使用计算机数控制造技术制造有机玻璃弹身,但却出奇的昂贵,并且需要在后期做抛光处理。最后我偶然发现了这个惊人的可打印材料——Tusk2700T,后来在和比利时人的合作中,弹体制造出来了。接下来是纯银的打造,由能干的苏珊·斯陶赫(Susanne Stauch)完成。不仅仅提供了三个透明的锁定机制,同时也完成了一旦与电气接触就开启采集数据的弹簧触发机制。我们一起花了很多时间,终于发现了解决方案,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这是一颗没有螺钉、铰链、没有一滴胶水的手雷!”

 

 


【编辑:于睿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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