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美术学院新媒体系系主任张小涛
行为艺术发轫于20世纪60年代，时至今日，它已经发展为一种相对成熟的艺术样式。遗憾的是，在国人的观念里，行为艺术并不那么“优美”，几乎等同于血腥、暴力、裸体与自虐，事实上，行为艺术并非大众想象的那般粗浅，好的行为作品在观念上甚至比其他艺术表现方式更为直接和深刻。但必须指出的是，与传统的绘画、雕塑等艺术样式相比较，行为艺术看上去似乎并无多少可以直接传授的技艺。因此，当四川美术学院新媒体艺术系把行为艺术设置为一门基础性课程的时候，外界对此多少有些惊讶，甚至发出质疑。行为艺术可以传授吗？在新媒体专业开设这门课程的意义在哪里？学生的反响怎么样……为此，99艺术网采访了四川美术学院新媒体艺术系系主任张小涛。
99艺术网：最近，外界对于我们新媒体系的行为艺术课讨论得非常多，您认为这门课程设置的意义在哪里？想解决什么方面的问题？
张小涛：过去，行为艺术被妖魔化得比较厉害，把其中的色情和暴力过分夸大了，大家可能看到的是行为艺术特别刺激的一部分，而针对行为艺术当中的观念和智慧关注得比较少。其实，行为艺术的媒介直接、简单，特别具有杀伤力。在艺术当中，行为艺术很纯粹，并不是我们要赋予它很多观念什么的，这种简单和直接能开启智慧之门，这是我们希望在教学当中能够吸收的养分。
设置行为艺术这门课，主要还是试图解决观念方面的问题，打开学生对艺术、对材料的认识。如一个人站在这里需要靠声音、靠动作传达他的想法，其实行为跟现代舞是相通的，这种极限有时候很像宗教，我认为像周斌行为艺术的思维方式挺“禅宗”的，通过修心、修性的过程能够聆听自己内心的表达，这个很重要。
99艺术网：行为艺术课对外界来说尚有距离，川美新媒体艺术系将其列为基础课程在国内是首例，开设这门课的时候有压力吗？
张小涛：其他学校也做过，但多是以讲座的形式，真正把它作为一个日常的基本课程，我们是比较早的。因为学院里边比较开明，对我们的课程比较支持。在师资上也挺有优势，如来自成都的陈默和周斌、来自北京的李伟，他们都很有经验，我和他们也都是好朋友，特别了解他们工作。所以，我的压力不是担心什么政治、色情这些问题，而是学生艺术创作转换的问题，很多同学特别容易把行为艺术简单化。
99艺术网：在这门课设置之前会做相关调研吗？国外有没有开设过这门课？
张小涛：国外的学校也有成立过这门课，如在纽约州MOMA做回顾展的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她在杜塞尔多夫也教行为艺术，但是国内的美术学院没有把这个作为一门基础课，我们这么大面积的请一些行为艺术的老师来上课，应该是比较罕见的，可能我们会把它作为一个基本的课程固定下去。
99艺术网：请这些老师过来上课，在开课之前会跟他们就课程的内容进行讨论吗？
张小涛：不讨论，我完全相信他们。如果要讨论我就成了家长，按照讨论去上课，我的意愿就太强，不能这样，我尊重老师、尊重同学们的创作，这是一种起码的自由，当然会有教学大纲。通常我请过的老师会偶尔问我，“我们这么上好不好”？我说好。我不能干预，因为我不是这个领域的专家，虽然我以前也拍过一些行为，比如说为维权做的“白日梦”，这样的作品是一个记录的作品，我觉得应该回到一些基本的东西，就是自由、观念、方法、经验、知识谱系，在这个当中来讨论，应该会很清晰。
99艺术网：这门课从上学期就开始在上了，同学们的反响怎么样？
张小涛：挺好的，他们还跟着周斌老师参加了澳门的行为艺术节，成都有很多行为艺术家参加了，他们做得相当棒，包括幸鑫这些参加过威尼斯双年展的艺术家，也是通过澳门行为艺术节选拔出来的。我认为行为艺术当中的有限与贫困，其实和贫穷艺术有很多交叉的地方。为什么我们从成都邀请这些优秀的艺术家来授课？我想告诉学生：我们要超越科技、要回到身体、回到灵魂，用自己的心去思考、去聆听。
从学生与老师的互动来看，我几乎听到的是很正面的声音，他们收获很大。参与过的人都觉得特别震撼，因为他们以前只是用摄影来表达，而通过用身体、用智慧让摄影成为纪录，这种变化是挺大的。同时，我们系还有现代舞的表演，通过行为艺术，更会形成一个比较全方位的角度来看待艺术的语境。
99艺术网：会有同学不太理解吗？
张小涛：肯定有，也有不理解的，但总体来说大家觉得还是有积极的东西。一件事情总不能要求所有人的想法都都趋同，还不用说一个班的同学，就是一个家庭也不可能所有人都统一，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做艺术也应该保持一种差异性，大家允许怀疑、允许讨论、允许思考，应该允许在这个领域里边存在多样的声音。我们希望做摄影的同学能跨到当代艺术体系里，跨多一些，和其他学科发生一些关系，因为以前摄影只和电影、动画、多媒体发生关系，其实还可以和行为、装置发生关系的，让媒介更为开放一些。这种开放会让我们有特别大的跳跃，这个跳跃会让自己觉得原来艺术最核心的东西不只是工具，到最后你会发现方法、思想方面的东西要多一些。
99艺术网：我也曾想过，影像艺术所记录的内容其实跟行为艺术有时候是交叉的，他们的界线并不是那么明显。
张小涛：对，比如白南准他们做的作品都是对行为的一个纪录，早期圆明园艺术家做的行为和摄影也是有交叉的，行为艺术家专门请摄影师记录行为过程，后来引发了版权的问题，都是很有意思的扯皮。演变成一种人事关系，艺术媒介之间他们怎么相互影响？到底算还是摄影？怎么区分他们的界线？这些问题在今天仍旧非常模糊。如艺术家李伟的作品，现在完全是电影的团队在拍，拍公众、佛像、空中的烟雾等，完全是电影的场景，留下的是电影的工作记录，那么多人、那么多道具、服装，这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摄影，它是一个剧场，是一个导演所指导的生产流程。所以我认为今天艺术的样式打通了很多条道路，有些是对过去艺术概念的完全颠覆，像我们跳过现代舞后，回过头来做艺术，会发现我们的概念变了，原来什么都可以尝试。
99艺术网：很多人对行为艺术是有误解的，需要我们共同努力让大家对其有更多地了解和认知，但行为艺术这样一种艺术表现形式，你觉得可以传授吗？
张小涛：没问题，禅宗都可以教，行为艺术有什么不可以教的？其实行为艺术没有想象多深奥、多了不起。始终相信艺术是一门科学，艺术不只是一门手艺，手艺也要教，靠口传心授；写诗也是一门手艺，可以教，没有什么不可以教的，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学的。艺术不是凭空而来的，有艺术史，就会有一代一代的传承与开拓，我觉得这不是问题。
99艺术网：对于年轻的学生来说，如果以后选择行为艺术这样的媒介去进行创作的话，您觉得应该做哪些方面的准备？
张小涛：这个我没有考虑过，我想只要具备一些做艺术家的基本素养，比如真诚、勤于思考、敢于实验、具备做新工作的勇气，都是可以的。我不认为是行为要具备什么，我倒觉得具备基本的素养后，不论是传统艺术家还是当代艺术家都可以做。当然，不一定是做行为，我们希望培养出来的学生具备跨学科与前沿性，有得出学生以后可能做行为艺术，也有不做行为的，他们主要是借行为艺术里面的观念，借力打力。
99艺术网：谢谢张老师！
【相关阅读】
【编辑：文凌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