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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少番在麦勒画廊的首个个人展览《以“審老”的方式——少番的画》现在正在展出。展览展出了少番近两年创作的十几幅绘画作品。“審老”是这次展览的中心主题, 在少番番眼中,“老”是一种中国文化所特有的,经过时间和经验萃取之后回归质朴的“终极”之美。11月10日展览开幕时,艺术家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据悉,展览将持续到2013年1月13日。
记者:您之前的一些以古典家具为材料的作品很有名,我知道您父亲对您的影响挺大,使您从小就开始接触、欣赏这些古典家具物件。但看到您这次展览的油画作品,似乎看不见这种直接的影响,以及显而易见的古典元素。是不是您开始考虑一些其它的问题,或者说您为什么尝试用绘画表现?
少番:我这人可能比较“懒惰”,源于我1985年做了一批与明式家具有关的作品。其实我从小就开始画画,我父母也是美院画画的老师。85年的时候我突然想做一批这样的东西,而且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说做一年,把我这一个想法做十几件,做完了我就还要回头画画。结果这个“懒惰”就是,我一做就有这么一种惯性,一下做了十几年,所以大家都以为我是专门做明式家具雕塑的人,其实这是一个误解。我这次展览的绘画基本上还是延续我以前绘画的东西,只是说我最近十年画得少番,这几张是最近两年画的。
记者:这次作品主题叫做“審老”,这个“老”我们可以在哪儿看见呢?
少番:我是60年代出生的,70年代是我刚懂事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们肯定不是很了解,那是中国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我从小跟我姥姥长大,她是满族旗人,她会讲那些以前满族人的生活方式,甚至她有些衣服还在,马褂、旗袍什么的。我会看到一些这样的东西,包括我父亲当时收藏明式家具。因为那个年代明式家具很少番有人去收,还有收的一些老相机什么的,当时我就有一种对比,凡是新买的东西全部都是不好的,凡是旧的东西都是好的。我刚懂事的时候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新的东西就是差的,老的东西就是好的。所以我从小,心里有这样的种子,后来我自己在反思,我这么一路走过来,这些年来我都在干嘛。现在我多少番对老东西、过去有一种情怀,其实从小以来就有,包括我做明式家具。老的东西它是这样,因为“審老”是中国特有的文化现象,在其他文化里没有,包括日本也没有。
记者:“審老”这个现象是说在您看过的书里面有这样被讨论的主题,还是说您自己从您对明式家具等的理解中得来的?
少番:“審老”这个词是我自己编的,我是这么认为,我有一篇文章,专门写了这个意思。西方艺术主要是从古希腊的传统过来,因为古希腊崇尚健美、青春、张力、丰盈,觉得那是美的。但中国有另外一套东西,比如说对古玩的欣赏。例如玉器的包浆,青铜器的绿锈,茶壶上的茶渍,书法中的“老辣”,称谓和饮食当中等方方面面的“老”。我们对 “老”的概念特别宽,我一直受这个潜移默化的影响,我觉得我一直也在做这样的事。但“老”在这些画中的显现,一个是说我画的表面有一层包浆的质感,还有一个就是颜色上的“火气”的消除,我是用很多遍很多层,尽量把那种颜色的“火气”压住,形成一种往里收的感觉,而不是今天很多艺术表现张力的、色彩的浓艳对比、造型的夸张,我这个是往反了走,往里走的这么一种感觉。
记者:但您选用的物件,比如兔子、白菜,好像并没有直接体现老的主题。
少番:对,因为我觉得“老”不光是岁月风蚀。对老的认识,比如说,夏过入秋也为老,船到岸边也为老,江河入海也为老,险绝之后的平静也是一种老,老熟之后显童心也是一种老,中国文化里面的这个概念特别多。比如说称谓当中,我们说“张老”、“李老”、“老师”、“老公”、“老婆”、“老道”等,但其实有时候比如“老疙瘩”、“老姑娘”是对最小的那个孩子的爱称,“老姑娘”是指最小的女儿,“老疙瘩”是指最小的儿子,“老”和“少番”在中国文化里有这么一种关系,在西方人的语言中很难理解。“審老”是我根据“审美”发明的一个词。在画当中,我对“老”的理解是,画里形成的火气,从点燃到最后熄灭,最后变成炭这么一个过程。所以我这个画可能画几遍、十几遍,开始画的时候颜色比较强烈,一层层画就感觉好像火焰在熄灭,这也是“老”的一种体现。当然我也画老头,老太太。
记者:感觉您的画远看挺像工笔画,但您并没有选择这种媒介,还是选择用油画来完成。是因为您习惯了油画的创作,或者说您有对画面特殊的要求。因为如果要没有颜料的“火气”的话,选择工笔画的材料来创作就可以了。
少番:我觉得材料还是比较次要,主要是你的指向是什么。当然工笔也可以,我的这些画里有一张是水墨的。我的油画跟西画的区别是,我的绘画是没有光影的,现在当代艺术家的画有很多符号性的东西,保留了光影的效果,像我们学素描画球体,从来都有受光和背光以及交界线。我的所有绘画是没有光的,是物体本身,我觉得这也是中国古代传统里看世界的方式。西方有一个比较科学、理性的看世界的方式,认为万物通过光来体现。
记者:评论家说您的绘画是“对当下的古典式的回应”,中国古典形式可以从您对马的题材的选取,和对称的表现看出来。但为什么在您的画中,兔子的形象总是出现?
少番:兔子是因为我有一朋友,有一只兔子,在他的楼房里养不了,就放在我那儿了,我在农村有一个院子。可能也是方便,每天看那只兔子,我就开始画。但动物题材其实是我特别喜欢和感兴趣的,我觉得我能从动物身上看到很多人的东西,我们人走到今天,自从变成直立人,开始与动物区别开。很多年的进化,到今天,人的动物性的很多东西消失掉了,但其实很多东西是特别可贵的。而且人有时是主动回避和掩饰那种动物性,其实那些东西是不可或缺的。
记者:您对蔬菜瓜果的描绘也是出于这样的想法?
少番:其实我画的很多东西都没有一个特指,我画动物也不是为了画动物,可能也是为了画人,而且我也不是照着动物去画,因为很多是我想象的东西。
记者:是不是您对物件特别容易产生迷恋?包括物的形,以及对其内在精神的研究,与您对明式家具的兴趣相似。
少番:对,可以这么说。
记者:大家说您对“美”有一种执着的追求,这与很多当代艺术家“反美”不同,您对这方面的坚持更多一些。麦勒画廊这次在另外一个空间里有另一位艺术家谢南星的作品展出,你们的差别非常大。不知道您在创作中会参照其它人的作品吗,参照其它艺术家正在做些什么?
少番:我觉得会参照,很多人有对于“绘画”的定义,我觉得绘画是关于“绘画”的艺术,就是说,我举个极端的例子,假如全世界就你一人画画,那么没有好坏之分。正是因为历史上有这么多人、这么多画之后,你才能评判你的画,你的画其实是关于其他画的,绘画是关于“绘画”的艺术,所以你在关注别人的时候,是在找你自己的位置,形成一个坐标。关注也是一个学习,并不代表抄它,而是要保持一个距离,你知道你跟他的距离在哪。
记者:您刚才提到的绘画标准的问题,恰巧刚才采访谢南星,他也提到了这一问题。
少番:我觉得谢南星是一个特别能够追求语言的艺术家,不断地做尝试,我跟他的区别在于,他的探索可能更是走在当代艺术前沿这一块,我呢,我估计我是在边缘这一块。
记者:您的追求不在那儿是吗?
少番:对,我希望我自己有意识地站在一个边缘的地方,去找一些大家现在不是特别感兴趣的东西,越是这样,我觉得对我自己的刺激和兴趣更大。
记者:因为您本身做的东西也很多元,我看您在建筑、园林、家具设计方面都有涉猎。您是明年在国家博物馆有个人展览吗?
少番:对,本来是在那定的个展,现在我有点犹豫,可能那里的空间不是特别合适,不是特别对路。我觉得可以再调整一下。
记者:不知道您对自己有一个什么样的定位,因为有的艺术家就追求成为一个先锋的艺术家,不断追求探索前沿。但感觉您没有特别故意要追求一个点。
少番:我觉得我更倾向于中国传统的脉络,我更希望自己在一个脉络里面,我可能不是在西方美学中以创新为主的路线中。我觉得中国的传统很像以前格林伯格把艺术家分成两类中的第二类,一个叫美术史的艺术家,一个叫品味史的艺术家。我觉得当代艺术史上品味史的艺术家是非常少番的,大多是站在艺术史上的艺术家,但你回过头来看中国的绘画,从唐宋开始,中国艺术家基本都在一个品味史中,对于创新没有过多的兴趣,他的兴趣在另外的地方。当然我现在站在一个当代艺术的语境里面,其实我自己并不认定自己是一个当代艺术家,我觉得我不是“当代的”。在我看来,“当代”不是一个时间词,主要特指一些艺术,我觉得是美国艺术的某些艺术,美国二战以后对欧洲艺术的回应。我觉得,在中国并没有一个类似于“当代艺术”的东西。而我是想做一个与中国脉络相关的探索。其实它没有舞台,没有平台。
记者:您想的这些可能在其它领域能找到,例如园林,建筑,家具之类。
少番:家具里可能是有,但我觉得绘画里没有,绘画里虽然有传统,但我又不是属于传统那一类的。
记者:现在说“传统”,大家会想到中国画,您有没有想过尝试这个?
少番:我也有用中国画材料,这次展览中有一幅水墨作品,但我也不是中国画这个舞台上的。
记者:因为现在有些中国画也奔着“当代”的轨迹去了,但是您也不是说想往那个轨迹上去。
少番:呵呵,我觉得我有一种“孤独感”,我哪儿也不属于,就是在一个边儿上。我有一种到哪儿都找不到组织的感觉。我接下来应该会来中央美院设计学院教课,大概两个月。
【编辑: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