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方,1967年生于北京,毕业于北京建筑工程学院建筑系,中国具代表性跨界设计师、建筑师、艺术家。
2009年作品《烟儿》,从地缝中冒出,不断地升腾、膨胀,即使跌落,也蕴含顽强向上的力量和生命的激情。每年变换颜色,是一个有生命感的作品。在这股"烟儿"的复苏中,让社会重新审视和评判对生命应有的尊重和热爱。作品入选建国60周年当代艺术成果展,被评选为国内首个以性为主题的公共雕塑。
争议性雕塑推进城市的价值观
强奸人的眼球 也是一种罪
记者:您的雕塑作品《烟儿》被网友列入丑陋雕塑之一,您如何面对这种公众的舆论?
王开方: 我的很多雕塑作品争议性都很大。一方面,被评价认为作品有当代性语言和观念的转化,另一方面,也有评价说非常糟糕。我觉得这种雕塑也很有意思,正因为有争议,就丰富了它的学术性和探讨性,这也是当下中国价值观变化中的一种冲突。所以我觉得搜狐网主办的“全国丑陋雕塑评选”这个活动是很有意思的,让公众网友去评价各种他们认为或丑或有争议的雕塑作品。
让大家探讨到底什么是丑?网友评选出来的丑陋雕塑是真正的很丑,还是网友的鉴赏力没有拓展,这很有意思,我也很愿意参与。如果说有我的作品入选,我觉得对于我来讲,我完全可以理解。
当下的大众审美千差万别,他们以个人的角度去鉴赏历史,去诠释美学。在北京福禄寿大楼,被骂的很丑,网友也称其实全世界最恶俗的建筑之一;沈阳的方圆大厦,我也认为很丑,但是北京福禄寿大楼我并不觉得是丑。也许会有许多人骂我,没有问题,那个建筑我还没有去现场看,我很想去并很想去住上一夜,我觉得很有意思,它具有很鲜明的中国民俗特色,做的也到位。你可以不拿它当作建筑看,当作一个景观看,当作一个艺术品看。因为它的体量又没有说是邪恶到影响一个城市,我觉得没有关系。但是我觉得丑的雕塑和丑的建筑一定要有评选。特别是对丑的建筑,因为建筑的生命可能更长,不只是几年、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比你生命还要长,这种都是强行的影响一个城市的视觉。所以一个不好的建筑真的会让一个城市变得很丑陋。丑陋的雕塑或者建筑的创造者也应该给它判罪,他们要对此承担责任。不能说艺术家、建筑师赚了钱就不负责任了。这事儿我也和朋友探讨过,人家还问,给人家判刑判什么罪呢?我说判“强奸罪”,在强奸百姓的视觉。它不像服装、文学,你可以不买、不穿,可以回避,这种回避不了。这种丑陋的建筑和丑陋的雕塑就是强奸。
《烟儿》曾被奥组委认同 代表开放形象
因某位领导看不顺眼 现已拆解
记者:在北京五环森根国际大酒店外的雕塑作品《烟儿》,这个作品是什么途径放在公共空间的?
王开方: 这件作品最开始是08年为798艺术区的751广场创作的,但是后来也因为有争议没有安放,很幸运的是后来被奥运组委会选中,放在北五环的森根国际酒店的广场上,这个酒店是当时接待境外媒体的,这件雕塑摆在这,也代表我们国家开放的新形象。当时许多国外媒体都有联系我采访报道,包括法国时尚频道、日本NHK、比利时国家电视台等。历经5年,作品每年都会换个颜色,红、绿、橙、粉,代表雕塑的活力与生命,直到今年,据说某位领导还是看不顺眼,最终这件雕塑被拆除了。
记者:这个作品所有权还是在您这儿?
王开方: 是的,以后有机会还会重建。
记者:被拆了,你的心理感受是什么?
王开方: 很正常,心里肯定是不舒服,但这是要接受的事实。做当代艺术创作,这种承受力是最基本的,我的很多作品,被喜欢、被骂的。我的很多项目都有争议性。包括我今年的最新作品《电子书法》,也被一些书法家评论,这些都没有关系,我这里有一个奖杯台,放的就是各种获奖情况,有些作品是被肯定的获奖,也有被骂的获奖,《烟儿》这件作品曾经获得中国年度色彩艺术大奖,09年的时候,也入选建国60周年当代艺术展。我认为艺术就是要有讨论,在探讨中才有真正的推动和进步。
记者:乳房堆积如山,放在公共空间,是怎样的创作理念?
王开方: 《烟儿》有5.5米高,外形像是一个乳房堆积成山,从一个地上冒出来的乳房的烟儿,所以我那个作品叫做《烟儿》,其实作品本身想反应的是,乳房在我们中国的文化中是被歧视的,总是觉得那是淫秽、下流、是男人玩弄的,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但是我觉得乳房是真正表达一种大爱的,我们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在它的养育下才成长的,它是很美好的,只不过被我们当今的文化歧视。在中国古代也没有这样子,在世界文化中也不多被这么认同。我认为这是一种爱,所以我想把它做成从地面冒出来的,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以后这个烟就出来了,它是放不回去的,我就想让用这种力量去冲击现在的道德观、价值观。乳房山很高,一个男人在它的面前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它是充满力量的,但是它不是顺利的向上升腾的。
公共雕塑要公共性 根本来源于公共意识
现状:有些城市雕塑是领导的丰碑,领导一换,雕塑就跟着换
记者:为什么很多我们认为似乎比较丑的雕塑或者建筑,会在这个城市里落地?
王开方: 中国的问题也是多重性的,一方面有艺术家本身的原因,一方面也有政府的干预,甚至说不是政府干预了,完全是属于领导的选定和领导的意志。在很多情况下,设计师和艺术家有时候不是充当一个主角,他只是在完成某种任务。如果你不完成别人的任务和要求,就不选你,谁听话、谁能完成就选谁。这种情况在中国也不少,所以整个社会的改变,艺术家有责任,同时整个社会观念的进步也是一个方向。特别是公共雕塑,我觉得公共雕塑一定要公共性,不是意识形态的连环画,公共性不仅仅是指雕塑本身有,还要有一个存在的公共场所,这最根本的是你的公共意识。反过来讲,你只有有了公共意识之后,才真正有对公共的尊重,才会有公共广场、公共空间,才会产生公共雕塑。这种公共雕塑是与大众互动的,是为他们创作。这样真正有生命的可以流传下去的公共雕塑的存在。所以我们现在很多的雕塑只是一时的时代的反映,这种生命力是很短的,口号变了,雕塑就变了。领导一换,雕塑就得拆,所以这不是公共雕塑,不是你放在大众眼前的就是公共雕塑。我们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一点是需要很多的努力和时间的。我做这些创作,无论是艺术还是设计,公共性是很强调的,我们做的产品是为大众服务,不是为少数。我们做一些品牌的合作不是商业性,他在通过商业性服务大众,因为他的商业平台比较广。我们做的空间设计,做的建筑景观,其实已经不再是为某个客户、某个订单服务了,而希望它有更多的社会属性。
我做当代艺术,艺术本身是我的创作,但是更多的是当代艺术的艺术属性。我在五环边上的雕塑作品《烟儿》,其实就是一个当代艺术的社会化,不仅是作品本身,更有作品的存在过程。它一定会产生于社会的互动和冲突,这种冲突就是我想看到的和起到作用的反应。如果说一个作品被所有人都喜欢,被百分之百的人都喜欢,我不认为这个作品成功,我认为这只是说你现今的一个产品服务于当下。但是艺术品是有审美性的,不仅让现在的人喜欢,你要让其他人,你是海外人,你是别的年龄、别的种族的人,你要为后人,你喜欢,你儿孙喜欢吗?你放在这儿了,将来你的儿孙也要看,作品是有生命力的,所以一个作品如果没有留有空间,你只让现在的人百分之百喜欢,我觉得这是挺让人担心的事情。好作品要留有审美的空间给未来、给其他的人。所以公共雕塑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希望领导们不要产生歧义,百姓的认可度要很高,我希望它要有基本的认可度。不能放在那儿之后大家都不喜欢,要有多数人喜欢,但是要让它有更多的审美层面和理念以及探讨的空间。
当你在艺术观念的前沿 定会在风头浪尖受冲击
作品被指不健康 展览就得撤
王开方: 但经过这么多年,社会的舆论、各方面,它是一种新的观念,一种新的表达。我不仅获得了很多的奖,也被定义为第一个以性为主题的公共雕塑。性为主题的很多,但是都是在画廊、园区,在公共场所的以性为主题的不多。今年拆掉了,还是有领导看着不顺眼,百姓中也有很多,这就是有一种社会的冲突。因为你在这种观念的前沿,一定会在风头浪尖上的冲击。我以前也有乳房的作品,在展览的时候就让你撤下来了。但是要看到是你的作品不健康,还是说你的作品有一定的超前,它代表着一定的未来。
在我这一类的作品中,一方面是代表道德观、价值观的,同时有一些比较超前的作品,数字雕塑,这种就会被现在的认同。完全不是在用我们传统的方式,做泥稿、翻模、放大,不是这种做法,而是全数字化创作,激光雕刻,甚至我们做模型都是3D打印,不再通过手工。你刚才进我们园区的时候门口两个大手,那就是我做的第一个大型数字雕塑,都是几何切面。我最新的作品用传统方法已经无法想象,一个雕塑有三千多个面,层层渐变,如何用传统方式完成?这种是一个趋势,现在这个作品还有一些人看不惯,觉得不够形象,包括用数字化所做的人物形象,已经没有眉目了,也不再是像以前的骨骼、结构解剖学了。而这恰恰代表着一种进步,抛开形式,更显神韵。艺术的革命,其实更是价值观的进步。
【编辑: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