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泽
在柏拉图鼓吹精英政治的《理想国》中,工匠需要把所有的时间用来劳作谋生,他们没有时间,因而也没有资格和权力来从事或参与政治;哲学家则从谋生的需要中解放出来,专门从事意识形态并治理国家。现代意义的艺术家总是在工匠和哲学家的两极之间游离并寻找位置。
艺术作为一种对世界的表达方式,必然逃脱不了和政治的关系。我们这一代生长于红旗下,对艺术和政治的关系总是爱恨交加,十分纠结。首先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灌输,文艺为政治服务的教条,使我们普遍有厌恶政治的情绪,向往艺术的绝对自由;带有政治性的作品,无论是主流的宣传还是对权威的挑战,都会被许多人认为不纯粹,甚至认为是机会主义,“玩政治”。而对于历史、社会和政治思想的表达,又往往不得不或讳莫如深,或拐弯抹角,或含沙射影,或反讽调侃。在中国,艺术和政治之间呈现了一种扭曲的,也往往是引人入胜的关系;然而真正直面现实,触及实质问题的作品,还比较少见。政治,除了国家、政党和政府以及社会权力结构之外,种族问题、宗教自由、经济关系、文化个性、性别关系、另类性取向的表达等许多现象,都属于广义的政治的范畴。研究马克思主义出身的法国当代哲学家雅克·朗西耶(Jacques Ranciere)就说,“我们称之为社会的,其实是政治的。”与传统的做法,即把艺术和政治分开来探讨它们的关系不同,朗西耶指出,艺术和政治是相互重叠的领域,艺术和政治做的是相似的事情:对于时间和空间的再划分,对于什么是可想的、可见的、可闻的、可说的、可做的等等的分配和控制。对于朗西耶,民主不应该视作目的,而应该视作前提和出发点,需要在实践中时时加以检验和确认。
艺术社会活动(Art Activism),是以社会活动直接参与并试图影响现实的当代艺术倾向,在西方已经有五十来年的历史。德国观念主义艺术家博伊斯(Josef Beuys)在六十年代倡导的“社会雕塑”对于后来的艺术家有巨大的影响。法国批评家尼古拉·布里奥(Nicolas Bourriaud)在九十年代提出的“关系美学”或“关系艺术”(Relational Aesthetics)是指以社会上下文关系和整体的人类关系作为理论和实践出发点的艺术;艺术不再是想象的或乌托邦式的,而是艺术家在现实环境中选择的生活和行动的模式。美国八十年代的女权主义团体“女游击队员”(The Guerrilla Girls)和呼吁政府和社会关注艾滋病问题的“风暴小组”(Gran Fury,以纽约警察局便衣所用的克莱斯勒汽车公司的车型命名),以公共艺术、装置和录像探讨具体的政治和社会问题的艺术家如汉斯·哈卡(Hans Haacke)、克里斯朵夫·乌迪兹科(Krzyztof Wodiczco)、 阿尔弗雷多·扎(Alfredo Jaar)等等,都是当代西方艺术中的重要例子。艺术不再只是美学的物体,也可以是行动,是语言,是一切表达思想的途径。“但这是艺术吗?”这样的问题,早已得到实践的回答。
——谢晓泽《出于必要的艺术》节选
2012年3-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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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