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明·赫斯特作品《伪装》
泡在福尔马林中的鲨鱼是达明·赫斯特的标志性作品
这几年，达明·赫斯特的作品在艺术市场上经历了持续缩水。根据Artnet的数据，在他商业价值的高峰过去之后，其作品再出售的价格平均下跌了30%。自2009年以来，赫斯特作品有三分之一遭遇流拍。今年，只有4件赫斯特作品上拍，没有一件超过200万美元。
1月一个雨夜，一群衣冠楚楚者在纽约曼哈顿高古轩画廊一边打着寒战，一边盯着墙面看——那里挂着数组达明·赫斯特(Damien Hirst)的“圆点画”。一位男子举起赫斯特的画册，炫耀着上面的签名。当保安询问他最后一次看到赫斯特是在哪里，他回答说：“看看礼品店。”
对于一位致力于将自己的天赋商业化的艺术家，这是一个合适的终点。达明·赫斯特曾经说过，人们掏钱购买他的主题壁纸“让我感觉活着”。这类产品在礼品店里有不少，滑板(735美元)、咖啡杯(28美元)、卡套(8美元)。“我想成为一个品牌。”赫斯特在2000年对《独立报》说。
投资者的心头好
47岁的赫斯特依然在极力说服收藏家为他的各种挑衅买单：用烟屁股或动物尸体做成的艺术，镶满钻石的人类头骨模型，还有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虎鲨——名为《生者对死者无动于衷》——亿万富翁、对冲基金经理史蒂夫·科恩为其支付了1200万美元。在21世纪的头十年，他的作品受到艺术投资家的青睐，他们珍视其升值潜力，更甚于其美学价值。
赫斯特的作品如此供不应求，他只能依赖于团队助手的帮忙，他就像时装设计师那样统领着一条生产线。而登上T型台的设计——比如鲨鱼，提高了其他更多大批量生产的货品的价值——比如批量生产的“圆点画”。赫斯特的信徒相信他拥有安迪·沃霍尔般的聪慧灵敏，但沃霍尔在生前作品价格从未超过5万美元，赫斯特却从他的艺术宣言中获利丰厚。伦敦的《星期日泰晤士报》估计他的财富在3.5亿美元左右，这使他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艺术家。
然而如今，对于这位明星而言，他的作品在艺术市场上经历了令人震惊的缩水。根据Artnet的数据，在他商业价值的高峰——2005年至2008年之间——过去之后，再出售的价格平均下跌了30%。实际情况可能比这更糟糕，因为在市场走低之后，一些收藏家倾向于把高价作品留在手中。自2009年以来，1700件上拍的赫斯特作品有三分之一未能成交。梅摩指数的创始人之一、前纽约大学经济教授迈克尔·摩斯表示：“他有很多很多负回报。”
赫斯特的崩盘有其复杂背景。而今，当代艺术市场开始反弹，各位艺术家刷新各自纪录的步伐又开始启动。而赫斯特刚刚在伦敦奥运会期间于泰特现代美术馆举办了其个人回顾展。
赫斯特和高古轩都拒绝了采访要求。赫斯特开办的“科学公司”首席执行官詹姆斯·凯利表示，他的老板对拍卖结果并不在意。“长期看来，”凯利说，“达明·赫斯特的作品将会走强。”
赫斯特的反对者对此表示怀疑。他们将赫斯特的坠落追溯到2008年，在雷曼兄弟宣布倒闭的那一天，他的个人拍卖会创造了2亿美元销售纪录。赫斯特直接向购买者售出了数以百计的作品。“赫斯特扰乱了自己的市场，市场将会酝酿一场真正的报复。”艺术投资顾问迈克尔·普拉莫说。
缩在角落的打折货
赫斯特目前的市场地位在11月中旬的纽约苏富比展厅一目了然。在苏富比秋拍当代艺术专场上，本次的明星艺术家是马克·罗斯科，边上是杰克逊·波洛克、安迪·沃霍尔等其他现代艺术大师。“这是真正男人的时刻，”苏富比拍卖行发言人丹·阿伯内蒂在转向一幅里希特作品时表示。10月份，一幅里希特作品在拍卖会上以3400万美元成交，创下了在世艺术家拍卖世界纪录。
在展厅后部一个角落里，奈良美智巨大的玻璃纤维狗狗身后，是赫斯特唯一一件入选拍卖会的作品。这件作品名为《伪装》(Sanctimony)，属于他的“蝴蝶”系列作品，在画布上覆盖着家用油漆和数以百计的蝴蝶翅膀，展现了一种病态的美。
赫斯特和这幅《伪装》的价格没有直接利益关系，不过，艺术家通常也得关心自己的作品在二级市场的价格。历史上有很多一度被高估，往后又被收藏家所抛弃的案例。纽约拍卖界不会忘记1980年代的朱利安·施纳贝尔，他将打破的盘子贴在画布上，自诩为和毕加索同一分量的人物。1990年代经济大萧条期间，他的作品泡沫破裂，而今，他的作品价格很少超过50万美元，大部分人只知道他是一个电影制作人。
要断定赫斯特的结局还为时过早，评论家对于他的评价依然存在分歧。
坚守阵地的收藏家
“伟大的艺术家，他们常常会抵达顶峰，然后又降得很低。”收藏家阿尔贝托·穆格拉比(Alberto Mugrabi)说，“我觉得赫斯特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具有影响力的艺术家。”赫斯特对评论家不太感冒，但他深知收藏家的雄厚力量。广告界高管查尔斯·萨奇是他早期的赞助人，近年来，穆格拉比家族发挥了重要作用。穆格拉比并非仅仅是一位艺术爱好者，他称其家族为“市场创造者”。他的父亲何塞在哥伦比亚靠服装生意发家，在安迪·沃霍尔去世后不久开始收集他的作品，当时艺术家最昂贵的作品不过就是6位数。而今穆格拉比家族拥有全世界最庞大的沃霍尔私人收藏。他也以同样的对策来支持赫斯特，而今，他拥有赫斯特的作品已经超过100件。
“收藏家必须学会用眼睛购买艺术品，而不是耳朵。”穆格拉比说，他的电脑屏幕上展示着赫斯特的四条鲨鱼，“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吗？”
当记者询问这件作品的名称时，穆格拉比翻阅了一些纸张，挠挠脑袋，还是想不起作品的名称。最后，他冲隔壁房间的秘书喊道：“莉思，鲨鱼的名字叫什么？”
“神学、哲学、医学、正义。”她喊叫着回答。
你很难苛责穆格拉比一时想不起作品的名称。因为自从他在2008年收购了这件作品之后，自己也很少看到它。他的家人在办公室里摆放了几件小作品——一个玻璃药柜、一个插在刀上的牛头——其余大部分作品都存储在美国和欧洲的仓库里，动物尸体从玻璃柜中移出来保存在冰箱里冷冻。其中有一件装置包括30头羊、切成两半的牛、一串香肠、一把伞和一只死去的鸽子。“光把它装起来就得耗费大笔金钱。”穆格拉比说。
最终，穆格拉比还是为了获利。他说如果有好的报价，他愿意出售鲨鱼。但是，就像很多重要收藏家一样，他也面临一个困境，为了保持他的藏品的价值，他必须力挺赫斯特，即使那意味着他在拍卖会上必须不断买入赫斯特的作品，甚至得以过高的价格买入。穆格拉比表示，他相信这种收购策略会得到回报，就像他的父亲投资沃霍尔那样。
穆格拉比在苏富比网站上查阅《伪装》的拍卖信息。“这幅画在市场最好的时候，可以卖到350万至400万美元，”他说。苏富比估计作品售价为120万至180万美元——一个非常诱人的折扣价。“人们很有意思，他们喜欢在最贵的时候买东西，”穆格拉比说，“现在，他们可以用15年前的价格买到同样一件东西，但是他们似乎都不感兴趣了。”
艺术界的金钱游戏
弗兰克·杜菲有一句名言：“一件艺术品就值下一个家伙愿意付的那些钱。”1990年代认识了赫斯特之后，这位前马戏演员经纪人教会赫斯特将艺术圈看成娱乐圈，也成为赫斯特商业上的导师。
当普通艺术家只是埋头于创作时，赫斯特在1995年表示，“我关心谁买了我的作品，标价多少钱。”杜菲帮助赫斯特向代理其作品的英国画商杰·乔普林谈判，不仅要控制作品的销售和定价，同时也将画商的利润分成从50%压至10%。赫斯特的价格果然不断蹿升。1990年代，他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羊羔只卖2.5万英镑，10年后，类似作品在佳士得[微博]拍出了340万美元。1995年，赫斯特的“圆点画”售价大概在1.1万美元，6年之后，其最贵的“圆点画”可以卖到20万美元，在市场顶峰的时候，有两件甚至飙升到300万美元。
艺术世界的财富游戏对赫斯特有巨大的吸引力。2008年，他决定亲身参与其中，从收藏家萨奇、穆格拉比这类巨富手中分一杯羹，在伦敦苏富比，他举办了自己的拍卖会，223件拍品组成了“我脑海中的永恒美丽”拍卖专场。
在雷曼兄弟宣布破产的当晚，拍卖会创造了2亿美元的成交价，远远超过了预期。据说卡塔尔王室以1860万美元买下了他的金牛犊。“我觉得拍卖会本身是一件艺术品，”杜菲说，“他会永存艺术史，不是么？”
“那不是艺术成就，”迈克尔·芬德利说，“这是金融成就。”10月的一天，资深艺术品经销商芬德利在Acquavella画廊办公室表示。今年上半年，他出版了《艺术的价值》一书，将达明·赫斯特列为艺术市场的主要获利者。
静默的失意
根据梅摩指数，当代艺术在21世纪的头十年创造了12.6%的回报率，大大超越标准普尔500股票指数。一个个简陋的艺术市场分析模型满足了投资者定量的要求。今年3月，花旗银行发表报告，认定里希特会是“下一股市场动力”。
并非艺术界每个人都相信这样的评估。私人画廊往往不会报告销售额，而收藏家和交易商可以操纵拍卖结果。艺术市场的货品短缺，你不可能买到赫斯特股票，而必须买下整条鲨鱼。一年里，换手的艺术品屈指可数，因此几桩大动作的交易就可能导致单个艺术家的估值产生很大波动。
赫斯特已经带着2亿美元全身而退，尽管他能从这笔交易中分成多少我们并不确切知晓。他也尽量远离自己的市场。他本人的艺术收藏包括杰夫·昆斯、弗朗西斯·培根和安迪·沃霍尔。在杜菲的调教下，他购买了多处房产，包括英国格罗切斯特郡一座拥有300个房间的庄园。“太完美了，2008年，他在顶峰时售出了作品，” 俄罗斯投资顾问谢尔盖·斯科特社科夫表示，他的公司将赫斯特列为2011年度“最让人失望的艺术家”，“他的做法让收藏家手里的作品全都面临贬值。”
Artnet的数据或许可以证实这一点。2007年以45万美元购入的小雕像在2009年只值15万美元。2008年，一张名为《二癸酸甘油酯》的“圆点画”以110万美元成交，2011年转手时只卖到60万美元。今年，只有4件赫斯特作品上拍，没有一件超过200万美元。而此次上拍的《伪装》曾于2007年卖出270万美元的价格，斯科特社科夫认为根据数据该作品现在价值为170万美元——这一数字高于苏富比的估值。
11月14日，纽约上东区苏富比总部，当代艺术专场的拍卖由托比亚斯·梅耶主持。罗斯科以7500万美元成交，波洛克以4000万美元易手，里希特卖出了1700万美元。
在《伪装》开始拍卖时，展厅里已经空了一大半。“64号拍品，达明。”梅耶说道。竞价始于85万美元，一位电话投标者迅速将其推高至110万美元。“110万美元，可以了吗？”梅耶说着，他的木槌在空中画下了戏剧性的一道弧线。
随着槌声敲响，这件作品加上佣金以130万美元成交，大约是其市场顶峰时期的一半。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折扣，但至少有人愿意接手《伪装》。
(作者系《布隆伯格商业周刊》撰稿人，朱洁树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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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洪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