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勃拉克(Georges Braque)作品
一个世纪以前,帕布罗·毕加索和乔治·勃拉克正将“立体主义”进行得如火如荼,一种技艺妙手偶得,可使出身卑微的素材产生绝佳的效果。自此,拼贴艺术便一发不可收拾,它完美地演化出诸般思考艺术的新方式,几乎每十年都被重提和重新实践。
为何拼贴这种媒介在现代具有如此的魅力?诚然,拼贴将粗暴、不谐的元素巧妙并置,正伴随着大众文化蓬勃兴起,无休止地争夺着我们的注意力。在更深层面,唯有这种创作方式依靠一种破坏性的行动:从语境中断章取义,横加扭曲,正是动荡的20世纪之绝佳表征。并且,重塑浪漫派艺术家的形象为食腐动物或循环器,与我们这个“后英雄”的时代颇为相契。无论根在何处,影响永续。上个月,法国穆旺-萨尔图(Mouans-Sartoux)的具像艺术空间(l’Espace de l’Art Concre)举办的当代拼贴艺术展是近日诸般展览中的翘楚,其中有些参展艺术家是这段不长的历史中的重要革新者或开山祖师,运用拼贴的技艺建构一种全新的艺术。
乔治·勃拉克(Georges Braque)
剪与贴的历史自然早于立体主义甚久。但,是巴黎的立体主义艺术家们最早将剪贴从手工艺引入艺术的领域,其名来自法语“papier collé”。始作俑者是谁却一直争论不休,有人说是毕加索最早在《有藤椅的静物(Still Life with Chair Caning)》中贴入一块印有藤编图案的画布,又有人说是勃拉克创作《有玻璃的果盘(Fruit Dish with Glass)》首次将木纹墙纸贴入画中。两件作品都创作于1912年。当时不仅是拼贴艺术的发展期,也是现代主义的全盛期,因此例子不胜枚举。
库尔特·施维特斯(Kurt Schwitters)
达达艺术先锋,音诗(tone poem)创作者,业余印刷师,永无止境的革新者,施维特斯将拼贴用作一种日常生活之快照。他将卡纸、文本断片、街上觅得的票根等聚合一处,将诸般元素并置,是生活的机缘偶遇之象征。在精心构建的静物作品中,报纸断片并非表现新闻消息如浮光掠影,而是作为日常之片段置入画面。他从Kommerzund私人银行的广告中解放出一段字母“merz”,将这无意义的音节贴进一件早期作品,而后将这个新词用于数百件拼贴、绘画作品,以及一件永远处于变化状态的环境作品(许多现成物品因石膏而粘聚在一起)当中。
瓦尔瓦拉·斯捷潘诺娃(Varvara Stepanova)
女性在拼贴艺术史上的作用常常被忽视,在俄罗斯构成主义中却如中坚。斯捷潘诺娃为无产阶级创作的纺织品和服装甚为卓越,为海报和出版物进行的平面设计也堪为时代之翘楚。她与其夫亚历山大·罗琴科(Alexander Rodchenko)是一对风云伉俪。拼贴对构成主义风格的发展至关重要,能将整洁的印刷工艺,照片上剪下的鲜活形象与动人的面孔,以及雄赳赳的几何形态(象征共产主义大军的滚滚步伐)统合在一起。即便在与政治宣传无关的作品中,斯捷潘诺娃使静止的书页激起动势的机巧之能亦熠熠生辉。
汉娜·霍赫(Hannah H?ch)
纽约圣·艾蒂安画廊(Galerie St. Etienne)联合总监简·卡里尔(Jane Kallir)认为“霍赫的作品早就以女性视角对‘个人的就是政治的’进行过实践”,圣·艾蒂安画廊专攻德国在魏玛共和国时期的艺术。作为在男性霸权的达达艺术圈中最卓越的女性艺术家,霍赫争取女权的理由数不胜数,却从未在作品中进行说教。即便是处理鲜明的政治主题,霍赫也有能力引入主体而不伤其尖锐。她广泛接受各路美学形式,无论是对社会问题进行荒诞戏仿,近乎抽象的图形实验,或是超现实主义的梦幻景象,她都以同等的沉着处理得宜。
约翰·哈特弗耶德(John Heartfield)
拼贴艺术的始作俑者尚无定论,摄影蒙太奇(photomontage,亦称“集锦照相”)的发明者是谁也仍存争议。哈特弗耶德常获此殊荣,无论如何,他作为巨匠的地位不可动摇,能使来自不同照片的片段集成为一,其力量贯穿彼此,又保持着平衡。他曾被魏玛当局逮捕,并与施维特斯一样在纳粹掌权后逃离德国故土,哈特弗耶德是一位赤诚的共产党员,却远离构成主义者们对工人阶级的热烈歌颂。他的艺术触及社会不公,又泛着辛辣的幽默。
罗伯特·劳申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
劳申伯格那些大名鼎鼎的作品——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的“综合艺术(Combines)”到后来那些将大众媒体中的图像层层堆叠而成的丝网版画,都直接源于早期的拼贴实验。1952和1953年的作品已显示出他是对周遭视觉形象进行编辑的高手。其中有些作品非常简洁,只是将一些来自旧书的图片与几块怪布相拼,有时加上即兴的一笔,有时是一根羽毛——如今看来皆是“综合艺术”之滥觞。他的图像有意避免一种鲜明的超现实感,却暗含强烈的个人象征,与约瑟夫·科内尔(Joseph Cornell)异曲同工。
阿蒂·赫德尔(Addie Herder)
赫德尔长期关注平面设计,她的拼贴作品好似建筑立面或舞台布景,融于一种抽象的组合之中。她有着绝佳的才能,以平易近人的规模处理宏伟的主题,以游戏感使形式主义焕发活力。许多拼贴艺术家依靠具象图像来吸引观者,赫德尔的作品却只以形状和色彩的变奏与并置来愉悦眼球。赫德尔通过做商业艺术家锤炼创作之技艺,虽说她从未投身波普艺术,她的工作室却是贾斯帕·约翰斯(Jasper Johns)、安迪·沃霍尔及其他投身拼贴和商业艺术家们的聚会之所。
玛莎·罗斯勒(Martha Rosler)
波普艺术风靡,拼贴艺术之功甚巨:理查德·汉密尔顿(Richard Hamilton)1956年的作品《究竟是什么令当今家庭如此不同,如此吸引人?(Just what is it that makes today’s homes so different, so appealing?)》表现了一个堆满物品的起居室,戏仿媒体对“好生活”的售卖。10年后,罗斯勒的创作有如汉密尔顿和哈特弗耶德的杂合体,以一组愤怒而诙谐的系列作品批判越南战争和人们轻浮地消费这些战争的方式(它们被印在报纸上,家居广告边)。摄影蒙太奇作品“美丽家居:带战争回家(House Beautiful: Bringing the War Home)”系列将战争中士兵和伤亡者置于高档家居的前景或中央。
百蒂·萨尔(Betye Saar)
拼贴拥有能激活历史的内在潜能,是萨尔的实践之核心。数年来,她流连于旧货市场,淘拣与非裔美国人有关的断裂故事之残余物件,为其赋予新的生命。Mamie娃娃被塑造为拼贴作品中的女主角(她亦是此类立体拼贴的高手),因读者之手摩挲残破的皮质书套,历史启蒙书中剪下的贩奴船插图,“抢救”自家庭相册的无名氏肖像,皆因拼贴而进入全新语境。其中的叙事一目了然,以文学的方式使个人与原型水乳交融。
阿图罗·埃雷拉(Arturo Herrera)
如果说,破碎与增殖是拼贴艺术的两大法宝,埃雷拉无疑是玩转前者的大法师。在早期,他以卡通为起点,对线的弯曲有着某种天然的迷恋。如果素材对主题不甚重要,在作品中便几乎不辨原貌。如今他愈发“通吃”,来自各种媒介的图像统统剪贴,包括他自己的画作,他的剪工更加纯熟,锯齿状的红、蓝碎片迭出。当一切汇入壁画尺寸的抽象组合,诸般片段缤纷眩目,相得益彰,力量超乎总体。
瓦格希·穆图(Wangechi Mutu)
穆图则是玩转“增殖”的能手,擅长将时尚杂志、色情图片和纪实摄影中的元素丛集杂处,并配以轻薄的水彩,由此产生的超现实的、杂糅的女性形象美丽而可怕,精巧而凶猛,脆弱而坚毅。穆图称她个人美学的发展是对早年在故乡肯尼亚遭遇的性别歧视与压迫的回应,这些形象却也体现出一种普世的经验。通过“增殖”的方法,穆图展现了个体建立身份,进行防御,并最终建构她自身的完美过程。
赖安·迈克纳迈拉(Ryan McNamara)
赖安·迈克纳迈拉擅长进行没有脚本的行为表演,借助身边路人的帮助。最近在Elizabeth Dee空间进行的展览中,迈克纳迈拉借用阿兰·卡普罗(Allan Kaprow)的点子(阿兰·卡普罗称其著名偶发作品为“行动拼贴”),在展览开幕后数周请观众来表演、营造各种情境,然后在闭幕前的几周将演出道具和行为表演时的照片拼贴展示,比如一个花里胡哨的人形昂首阔步,蹦上桌子,一盏灯,一片木墙板。虽说拼贴并非迈克纳迈拉的代表作品,这件心灵相传的作品却告诉我们在100年后拼贴的技艺仍在给予艺术家们新鲜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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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