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对于我来说是码字的高效时间,倒不是因为作为一个艺术媒体的小编辑已经勤奋到通宵达旦地为工作献身,而是从业之前给姑娘们写小诗养成的习惯。总觉得月黑风高灯熄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对着幽幽的电脑屏幕和面无表情的键盘,无论多么赤裸裸的爱恨情仇都能坦然面对,无论多么现世的功过是非都无须掩饰,摸着自己良心说话远比摸着姑娘的奶子说话要诚恳许多。
文字工作者和其他文化艺术行业的创作者有着本质上的一致,既自我表达与自我满足的实现。虽然他们在表达的方式和满足的手段上不尽相同,有些人看到作品完成就如同亲骨肉诞生般欣喜若狂 ,有些则是必须把亲骨肉卖个好价钱才沾沾自喜的优秀人贩子,其实后者也无可厚非,人活在世谁不是为了讨口饭吃。但千万别颠倒了首尾,应该是养个娃卖点钱,而不是为了卖点钱而去生个娃。一个创作者要创造一件优秀的作品,首先具备的应该是真诚的态度,发乎于心,剔除私欲,像儿时在农村看建房人家筛沙子一样把大颗的卵石筛除,用落下的细沙和着水泥才能砌出兼顾廉价与坚固的建筑。
把对象范围具体到艺术媒体和其媒体人,我可以讲述一个像刚摘下来的草莓一样新鲜的例子,这也是我有感而发写这篇水文的缘由。某画廊昨天打电话到看网,强烈要求把我的一篇评论稿撤了,原因首先是我文中两处引用的其他媒体对此机构所办展览艺术家接受采访时的回答是“杜撰”的,其次,我行文的风格过于调侃、写作态度轻率,所以我的文章使得艺术家的声誉受到了影响。一开始听到这消息,我还不以为意,心想是不是引用的时候疏忽了。于是重新搜索,发现两处引用并没有断章取义的情况,一处引用出自同行媒体一天前的新闻稿,一处引用出自国内最知名美术院校的官方媒体在8月份对此艺术家做的采访,值得一提的是此艺术家就毕业于该美院。好吧,是我过于信任同行和他的母校了,我以为他们都和我一样是不屑于“杜撰”的。那我把文中的一处引用删除吧,谁叫我的同行媒体半小时之后也在压力下悄无声息地把艺术家的那句口述给删了,没有出处的引用会变成我在“杜撰”;那我苦逼地把另一处引用换成画廊的官文吧,谁叫总编老袁同志要求严谨严谨再严谨,虽然这句引用和画廊的展览前言中的叙述是不一致的,虽然人家牛逼美院的采访原稿到现在还抬头挺胸地高高悬挂。我低头认错了,错在太轻易相信同行,错在两处和画廊发布的信息互相矛盾的关键引用戳穿了一些谎言、影响了艺术家作品的销售,我该死。
噢!你们还颐指气使地要求我的评论中不出现你们画廊和艺术家的名字啊?艺术圈的商业机构刚在十八大换届成执政党了?怪不得中国人老纠结执政党不给言论自由,原来中国人和执政党在骨子里是心有灵犀彼此了解的,弱势的时候就是一个时刻被摧残的苦孩子,权利一旦到手,就把所有说自己坏话的人用同样的方式摧残一遍。不过我好像没说坏话啊,我没骂娘,没侮辱你孩子,没造谣,没收费,也没抓牛粪扔画廊的窗户,难道你认为我会不嫌手脏?我通篇都是对艺术家作品的真诚夸赞,难道语言精妙到反而让你误解成反讽了?我的调侃式文风打击面那么广,怎么就让别人自信到自己机构就代表了整个中国当代艺术圈?难道我说话结巴,所以必须被剥夺开口的权利?如果我笑着调侃鲁迅的胡子那么浓密可能是许广平用毛笔沾了浓墨在他的上嘴唇上划了一道,然后就得一辈子被禁止在公共场合评论别人的相貌?我痛苦流涕坦白从宽,真的,鲁迅的胡子真的好浓密啊,是我的修辞害得鲁迅一辈子没剃头匠愿意给他修胡子,太费刀了!
艺术媒体的同胞们,拿了媒体费会不会手软到握不住笔杆子呢?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虽然大家境况各不相同,在北京这个城市生活都不易,工资微薄的时候多收几次媒体费、接点私活是人之常情,但不违心才是底线。工资是编辑工作的应得报酬,商业机构给媒体费是写文章的小费,是说实话说到口渴的时候让你买矿泉水润嗓子的,有或没有都应该淡然处之。而艺术家的商业推广费用是让媒体告诉大家有这么个人、有什么样的作品,不是拿了这些钱就必须鼓着腮帮子把牛逼吹上天,同样,不是没拿到钱就恨不得咬牙切齿地把画廊和艺术家像踩烟头一样踩灭之后还得使劲碾几下。在那些恶性循环里、在钱和口碑的交易里,媒体人和艺术家、画廊到底是谁裹挟了谁?各打五十大板吧。
当然,艺术媒体本身要养活一帮员工确实不容易,入不敷出的时候渴望有资本介入,资本介入之后又害怕被挟持而丢失作为媒体的独立判断和使命感。每个媒体都希冀发出自己的声音、树立自己的态度,就像老袁一直希望看网的编辑寻找清醒、独立、锋利的思考和写作方式,而不是千篇一律的空话套话。而对于网站收入来源,从艺术家口袋里掏钱觉得是件昧良心的事儿,和机构进行商业合作又得警惕被掐着脖子说话。所以看网一直苦恼地在寻找收支上健康稳定的良性循环。我想,这也是大多数艺术媒体正在努力的方向。
除了经济上的考虑,人情也是艺术媒体不能规避的路中坑。我不知道中国当代艺术圈究竟有多少从业人员,至少我在798、草场地每天总能遇到一些熟悉或者似是而非的面孔。这个圈子里,即使不提拉帮结派,或多或少都有些同门情谊、酒肉交情。中国是人情社会,你可能施过他恩,同样可能领过他情,谁都无法独善其身,狡黠者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地保持暧昧,食古不化者寸步难行、自绝于天下。
艺术媒体们又痒又痛,像得了妇科炎症的私处,瘙痒无比,用力挠挠又火辣辣的疼。如果这个比喻太龌龊,我可以换一个干净一点的比喻,我一向擅长比喻这种修辞手法,那是让抽象概念变得具象与生动的最佳途径。这个物欲社会给艺术媒体割了一条口子,画廊、艺术家、投资人伸手递给你药,你是接呢还是不接?不吃药吧你疼,吃完药伤口结疤的时候你又痒,在你没有能耐让伤口自愈的情况下,就算明知是鸦片也只能无奈地吞云吐雾一番寻求刹那的飘飘欲仙,久而久之,依赖性产生了,耐药性也产生了,一切变得心安理得。就算而立之年的我此时依然愿意慷慨激昂的大呼“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可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一天也叛变。
如果到那一天我的身体不痒不痛了,我的良心会不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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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