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森:对艺术的怀疑和改变是一种习惯 2013-01-04 13:21:09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曾焱
何森为新展“对月”做微博访谈,有人提问他,现在这么画的冒险点在哪儿?何森刷了一下屏,对我说,其实所谓冒险都是别人认为,我自己没这么觉得。作为艺术家,当然要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存在冒不冒险的问题。

何森“对月”个展现场

他画完第一批完全临摹水墨效果的作品后,2007年曾做过一次展示,取名“此时彼刻:2005~2006”。这个阶段的作品多数还是忠实复制的过程,尽量地仿真水墨效果而消泯油画特征,包括题款和印章。“那次展览后,很多人对我的新作提出质疑,问作品对当代艺术的意义在哪里?只是用油画的方式来画水墨吗?我想这可能是我的问题,别人没有从我的作品里读到某种信息,如果作品足够强大,这种疑问应该是没有的。所以我想,从形式和手法上都应该加强。作为一个当代艺术家,作品里必须有今天的人的感受。我们知道,当代是由矛盾构成的,传统总是和谐和经典的。在那以后,我开始用切割的方式来消除画面的完整性,同一个画面上,色调和层次完全不同,形成不在一个时空的错位感觉。画法上,我尝试让反差越来越大,一部分是平涂,另一部分斑驳堆积,厚的地方愈加厚,在平面上形成对比。”

在今日美术馆的主展厅,我们看到高大的空间被整体刷成了黑色,何森说,他希望以黑色来消除空间在视觉上的存在,从而保留他精心处理后的视觉图像的深刻性和吸引力。空间两个对角处的微型园林拟景,则来自对美国大都会博物馆里中国馆区的记忆。在参观完MOMA、古根海姆之后,大都会博物馆从中国“移植”过来的那一片苏州园林犹如巨大的装置艺术作品,曾给过他最极致的视觉体验,“忽然觉得之前学习和看到的那些西方艺术一下就消失了,那种震撼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是从来没有过的”。在这个黑色外厅的展墙上,无论宋代山水画还是对连环画记忆进行重现的《西厢记》、《西游记》,都是何森在2007年后试图并置水墨和油画语言的具有切割效果的画面,从复制图像到处理图像,冯博一评论为“一种超摹本拼贴的戏仿效果”,“这种在经典内部处理经典的方式,具有用残留在经典中的能量破坏它们的控制力,改变以往经典作品力量的作用方向”。这种把熟悉的图像经验导向陌生,从来险象环生。

对话何森

记者:看了你写的一篇关于聆听柏林爱乐乐团演出的长文,我还想,你对古典音乐的喜欢和你在绘画上转向中国传统会不会发生在同一时期?

何森:不是,我一直喜欢古典音乐。记忆中最开始大约是在1976、1977年吧,我七八岁,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音乐欣赏节目经常放贝多芬什么的,这算启蒙。听觉其实是一种习惯,如果从小听古典音乐,就养成了耳朵的一种习惯。到上大学的时候,张晓刚是我们老师,他在课堂上介绍平克·弗洛伊德、崔健等,我开始不喜欢,觉得乱七八糟的,但某天这扇门突然就被打开了,我对两种音乐突然都感兴趣了。

记者:在文章后半部分,你转而谈到中国传统视觉经验带来不同于西方的审美标准。这几年的绘画实验是不是让你在这方面有新的感受?

何森:西方视觉经验要求科学和立体,而中国传统视觉经验是平面的、散点的,其实是两种不同思维方式的结果——我来说这个话题好像有点大了。我们那一代人,60年代也包括70年代出生的,很多孩子是看连环画长大的,其中大量根据古典文学改编的连环画比如《西厢记》,都是运用古代绘画中的白描,这是我对绘画的最早认识。可当我感觉自己喜欢画画,想要报考美术学院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以前所有的兴趣都作废了,小时候画古人、画马,画花鸟和树木,到学院系统里都没用了,它要求的是画好一个杯子的透视体积、一个苹果的色彩变化,必须这样才能考进美院。对于小孩来说,当然认为这个决定你考不考得上的体系标准是对的,慢慢视觉经验就完全转换了。今天我们绝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西方视觉经验,但在文艺复兴以前,我觉得西方和中国的视觉经验其实很相近。我买了一套宋画全集,发现宋人画的人物和波提切利几乎一样,材料不同,但画面效果和处理方式一样。文艺复兴后,再往下发展就完全两回事了,一个越来越散,一个越来越立体。

记者:你的新作品里有《西厢记》和《西游记》系列。中国传统人物绘画以白描为多,讲求逸,而油画相对是凝重的,很难表现线条。你如何转化这两种语言?

何森:我不一定要用油画来体现中国绘画的意境。中国绘画的图式本来就很能说明问题,我希望吸取和表达的是它的精神气质,把表现力进行放大。

记者:如果现在有人说想买你从前的“女孩系列”的作品,你还会回头再画吗?

何森:刚开始转变那两年,我偶尔也为我认为比较重要的收藏家画一两张,但现在已经不再画了。从90年代初开始,我画画的风格就有过几次转变,每次我变的时候,都没人买,等我不那么画了,就有人说挺喜欢你原来的画,问你还有没有。这说明人的接受度和市场都是滞后的,如果要将就它,艺术家永远不会进步。我是喜欢变化的那种人。我画过堆积的“石雕”系列,有点波普的舞台系列,还有所谓的“青春残酷‘时期,几个阶段之间差别都很大。而和我差不多时候出道的人,也有到现在为止没变的。

我从2005年开始临摹水墨后,其实没有什么人买作品,现在慢慢有人买了,可也没有我原来画女孩系列的时候那么火。但我自己觉得这条路是对的,我喜欢这么画。

记者:你有意背离或者说和西方体系保持距离,如果中国绘画体系暂时不接受你或者说不能给你一个坐标,这个阶段会不会很艰难?

何森:如果找不到位于大坐标上的某个位置,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艺术家本来就该是独立的个体,也许找不到坐标,自己就能成为坐标了。当然这是从非常理想主义的角度看。
 

 


【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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