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泛华拍卖执行董事 杨阿莉(图片来源《财富堂》)
原标题:《对话莉莉》
2012 年11 月19 日下午。上海豫园万丽酒店20楼,总统套房。白色抽纱窗帘外面的风景很好,眼底下面一片粉墙黑瓦,绿树浓密而且有古典建筑屋檐穿出的地方是豫园,将视野再投远些,就看得到黄浦江,长长一线的江面,呈现出常见的灰调子,江面上平静地行着船只,对岸的建筑密密麻麻地崛起,就像紧密排列在一张令人肾上腺素陡然上升的五线谱上。
客厅很宽敞,完全可以对应“总统”二字以及这个职位所拥有的权力与荣誉。对着正门的长条几上是一件达利的青铜雕塑《会飞的犀牛》,但奇谲而浪漫的情调为这套房定了基调,玄关后面还有张玻璃质地的长方形茶几,上面摆着一件硕大的玻璃雕塑,它出自一位捷克玻璃艺术家之手。一条健硕的大鱼,衔着一张盘子,玻璃反射的五光十色,逼退了秋日黄昏的余辉。
一面墙上并排挂着实力派油画家郭凯的三幅油画原作,描摹对象都是离我们记忆不太遥远的安徽民居。画家选择了灰绿色的调子,运用细腻而随性的笔触,营造了一个朦胧的梦幻世界,与宋元时期中国文人画中的山居村舍相对应,这是对大师、也对故园的礼赞,更是一种放在今天显得有些奢侈的情怀。摄影师已经忙碌了三个小时,时不时地,闪光灯突然像焰火一样连续闪烁,然后归于沉寂。终于,被摄影师折腾了太久的杨阿莉(熟人亲切地叫她莉莉)从书房里走出来。她的嘴唇也有点干裂了——高支数的闪光灯和反光伞果然厉害。莉莉前几天有点感冒,她的声音因此有了一点磁性。
我们喝了菊花加枸杞子的茶。她也来到窗前。在酒店的南边,是一块晒了多年太阳的地皮。她对这块地皮的拥有者有点不解,为何晒了十年太阳还没有动工?当然,十年来地价已经翻了好几倍。这块地皮的意外升值,对无数靠诚实劳动实现自我价值的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中国的财富梦想,经常以这种传奇故事令人激动,也令人沮丧。
刚才,在莉莉站在镜头前拗造型时,我从她助手的笔记本里翻看了数百幅照片,那是准备在12 月上拍的一百多幅油画,还有远涉重洋来到上海的西洋古董,包括家具和玻璃器、大理石雕塑等。我对这些东西一直很迷恋,当我看到起拍价时,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不是很贵,而是很便宜。
我已经准备在预展那天叫一帮朋友来看货,说句实话吧,好几件家具质地精良,价格却比上海老家具商店里的货品便宜许多。
上海泛华投资集团执行董事 杨阿莉(图片来源《财富堂》)
记者:近来一段时日,拍卖行日子比较难过,媒体上随处可见一些坏消息,中国的,外国的,作为风向标的苏富比和佳士得,还有国内的巨头嘉德和保利、匡时等,秋拍大跌眼镜,成交率和成交价双双大幅下降。你们泛华拍卖有限公司刚刚成立,可谓生不逢时啊,为什么非要赶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举办这样两场拍卖会?我是说,你们考虑过风险吗?
杨阿莉:我并没有像有些人那样感到忐忑不安。全球经济危机袭来,谁也躲不开,拍卖业也处于寒冬之中。但是寒冬也是一道风景,我喜欢寒冬,有风有雪,很好玩,也可以穿新衣服了。年关将近,资金会发生紧张,购买力会下降,有些人可能会观望,甚至抛售手里的货,变现发工资,买年货,有人在寒风中颤抖。但如果我有很厚的冬衣,五颜六色的,还怕什么呢?再说,其实许多人是装出来的,他们并不寒冷,冷的只是心思,是表情,是语言。对于我们来说, 拍卖是第一次。我们在商海搏浪, 当然有风险意识。但是我们胸有成竹。
记者:处子秀,纯粹是为了拗个造型?
杨阿莉:也不是为了拗造型。如果将拍卖仅仅看作赚取佣金,只是浅层次考虑,我们的终极目标并不在此,或并不仅仅在此。我们希望用真正的、优秀的艺术品来温暖人心,给人以心理慰藉,帮助大家度过艰难岁月,增加做事业、过日子的信心与乐观情绪。你可能会说我莉莉在说大话,你不要模拟政府职能,也不要充当心理医生的角色。是的,我都不是,但我爱艺术,非常爱艺术,在我的生命里,艺术给我巨大的,外人想象不到的安慰与力量。我拿这个生命经验来告诉大家,艺术品可以满足一个人的精神需要,特别是在你并不顺利的时候,它是值得信赖的好朋友,是温柔而全能的女神。
欧美国家里有个有趣现象,每遇经济不好的年景,电影院里总是爆满,大家相濡以沫,抱团取暖,从电影里的人与故事当中汲取力量也勇气,还有安慰。电影以虚构的情节打动大家,而艺术品,无论油画还是玻璃艺术品,它是实物,看得见摸得着,带回家天天相伴,你就能获得更大的力量与勇气了。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分享艺术,并形成积极的人生态度。
记者:所以你认为即使经济情况不好,人们对艺术品的喜好不会改变?
杨阿莉:是的,我,我的朋友都是这样认为的。
记者:那为什么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抛售艺术品?
杨阿莉:把艺术品作为投资项目,这无可厚非,追求投资回报,也是对眼光胆识的肯定。市场总是高峰和低谷,在低谷的时候出现套现,我想也是可能有诸多原因,应给与理解。但我觉得在投资的过程中,应该充分享受艺术带来的无穷乐趣。
记者:你平时喜欢奢侈品吗?
杨阿莉:喜欢,我也认国际品牌,因为设计师和经营者很敬业地创造出来并精心维护它们的品质和荣誉。我追求极致的感受,物质方面的精华,往往也是文化方面的精粹。现在大家多少有点明白了,国际名牌卖得贵,是因为文化附加值高。但是再好的名牌也要在享受过程中实现终极价值。
告诉你啊,我有一朋友,家里花了几百万搞装修,精工细料,金碧辉煌,家具都是紫檀和红木的,繁复无比的纹饰,特别是沙发,居然选择了纯白色。我到她家里做客聊天,她就将我们引到厨房里,大家就坐在餐桌上喝茶。这白色的沙发呢,她说自己穿着睡衣也不敢坐上去。这样一来,这套沙发再漂亮,价格再昂贵,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记者:我知道你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境富裕,你的太公是北京五星啤酒厂的创始人,你母亲是农业部从事动植物传染病方面的专家,你从小就追求物质上的品质吗?
杨阿莉:我不会刻意去追求奢华的生活,外部环境和家教都不允许我这样做,但是家里有些传世的东西,从小我都接触过,知道什么颜色是好看的,什么图案是顺眼的。比如奶奶的翡翠扳指,玛瑙的佩饰,我都当它们是玩物随便扔来扔去。还有些官窑的瓷器、西洋的玩意儿,比如全套的银餐具等,都不当回事,更不向外人炫耀。相反,因为懂得美,就格外地珍惜美。
我记得小时候,奶奶将她自己穿过的一件旧旗袍改小了让我穿,我觉得很美,因为本身质地好,加上奶奶亲手缝制的,穿着十分亲切。还有一件连衣裙也是用旧衣服改的,奶奶将另一件旗袍上的刺绣图案剪下来,贴到我的连衣裙上,非常妥帖,我穿着上街,大家以为是故意这样设计的。
记者:是不是把老古董穿在身上的感觉很好?
杨阿莉:是的,好的艺术品并不会因为它是旧的而减损其价值。这是我的体会。再举个例子,五年前,好莱坞一位意大利籍的服装设计大师给我设计一件晚礼服,他就利用从18 世纪教皇服上拆下的金丝线与蕾丝花边镶在我的晚礼服上,这个“混搭”甚合我意,我甚至掩饰不住内心的感激。效果当然也是非常好的。
记者:你妈妈是不是那种对生活很讲究的上海阿姨?
杨阿莉:哈!上海老阿姨?好像也不是。我妈妈是全国知名的禽病学家,毕生有39 项科研成果,她在事业上很用心,非常敬业,但在家务上非常弱,她洗碗都洗不干净,不过在形象上她很对服饰要求整洁,得体。她在思想上很纯真,我初中毕业就被她送进了住读的高中,我很想家,写信给她说希望每周回家一次。她很快写来了回信,严肃地告诉我:千里马是在草原上成长壮大的,温暖避风而且草料充足的马厩里是培养不出千里马的。我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在星期天安安静静地读书,复习。
记者:你有兄弟姐妹吗?
杨阿莉: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去捷克留学,学成后留在那里搞玻璃艺术,这是捷克的传统,她曾回国参加过群展。还有一个在广州搞服装设计,也很棒的。
记者:你们三姐妹将来可以搞个三姑娘艺术展嘛。
杨阿莉:我也这样想过,你说可以吗?
记者:这是可以炒作的题材呀。
杨阿莉:我不需要炒作,我们还需要这个吗?
记者:我的意思是,这个能吸引眼球,是不错的新闻素材。
杨阿莉:我们三人,不同的艺术门类,杂糅在一起大概会很好看吧。
记者:你觉得艺术对你而言是什么?是增值保值的财富?是精神上的慰藉?是相伴终身的闺蜜?是可以默默倾诉的对象?是引导灵魂进入全新境界的天使?是获取力量与信念的圣经?
杨阿莉:都是,都是,你说到我心里去了。艺术在我们生命之中。我希望艺术改变我们的生活,改变我们的环境,改变我们这个世界。
第一层面,在日常生活上,艺术当然可以使我们比较地文明起来,精致起来,优雅起来。我们现在吃饱了,穿得时髦了,但精神上还是比较贫乏,如果你爱上了艺术,有研究、有收藏、有自己的观点和批评能力,就会充实许多。
第二层面,在环境上,社会环境、城市环境因为艺术的介入而更加和谐美丽,邻里之间,同事之间,朋友之间都会更加友善,素质也会明显提升。
第三层面,国与国的关系会因为艺术而放松,趋于和平,减少冲突,增加共识与互信。美国将朝鲜与伊朗视为邪恶国家,但两国之间的人民还是进行着文化艺术上的沟通,彼此发现对方的美和善,这就是艺术作为媒介起到的作用。艺术是超越意识形态之上的,是跨越国界和种族的。
记者:听说你曾经向某位政府官员建议如何更好地传播我国文化与价值观?
杨阿莉:我只是觉得我们在大国崛起的过程中,可能给外国人造成了误会和威胁,我们口号喊得太多太响,也太直接,为什么不能通过文化和艺术交流来表达我们的和平愿望和政治主张呢?许多靠社论和政府文件回答的问题,其实用艺术来解释,故事讲得巧妙,对方马上就明白了,也不会抵触,更不会反感,美国好莱坞就是成功的例子。他们一直在输出美国的价值观,我们还心甘情愿地为他掏钱,并赔了许多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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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徐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