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张文荣:不能说的秘密 2013-01-17 09:58:10 来源:《艺树》杂志 作者:辛欣 周家丽
如果为张文荣在武侠世界中挑选一个角色,桀骜不驯、特立孤傲的独行剑客无疑是最适合他的。在交谈的过程中,我们很难对张文荣放置一个明确的、标签式的形容词,无论是他的人生经历抑或是他的艺术作品。

张文荣 作品

张文荣作品

张文荣 作品

张文荣作品

如果为张文荣在武侠世界中挑选一个角色,桀骜不驯、特立孤傲的独行剑客无疑是最适合他的。在交谈的过程中,我们很难对张文荣放置一个明确的、标签式的形容词,无论是他的人生经历抑或是他的艺术作品。在旁观者看来,他似乎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或许是他的艺术作品呈现出一种孤独、冷漠氛围的根源所在,也是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深沉状态的内心轨迹。绘画为张文荣制造出了一个个不期而遇的可能,记忆有时候虽然隔着时空但又那么地温柔与安详,将自己不堪回首的日子过滤成了一杯温热又甘甜的清茶。

张文荣绘画中的笔触和色彩,总会引发观看者对作者究竟想要表现什么和作者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的种种思考。他的经历或许对于我们来说是远在小说里、电影里的情结,叛逆、自我是他青春里最强的节奏,有伤痕、有喜悦、有焦虑、有迷惘。而今天的张文荣,少年时对理想、爱情的偏执已经褪去,但仍然保留了最纯真的期盼。在他看来,过去的经历虽时时与他互相打望,但再也不会伤害到他。过去的道路已被自己认真标注过了,没有理由再迷路。

绘画艺术,无论是在创作的心路历程还是个人的成名之路,都是一个充满坎坷的过程。而张文荣显然更在意前者,他从不关心有没有人欣赏,也从不在乎作品有没有市场。画画对于张文荣来说,只是娓娓道来的交谈方式,和别人举杯邀欢的性质一样,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听众,唯一有分寸的形式便是画画了。画布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情绪的倾诉对象,这个对象比任何人都更加忠诚可靠,可以不厌其烦地、没日没夜地陪他聊心事。他有时甚至怀疑画布是另一种质地的镜子,将自己的仓皇狼狈、心酸苦闷和悲痛绝望等情绪都透射在上面。有时候,竟良久不敢对视。

风景入画,或许是个再常见不过的表现形式。人是自然界的过客,我们观察自然,无论是游观还是静观,都会将我们当时观看时的心境融入自身所处的环境。也因此,风景有了一种灵性,成为了我们在自然界中的一种存在。但观看风景作品时,我们往往忽视这些个人属性,将风景画进行简单的解读。而在张文荣的绘画前,我们的思绪却无法简单,他说他的这些风景就是在画自己,自己的经历和心境。他的作品以风景性的画面居多,包括草丛、密林、水塘,多为荒凉而远离人群的场景。他似乎是在有意地远离尘世的喧嚣,试图寻找到自己内心的冷清和孤寂,这种心理特质为画家本人提供了在艺术创作上特立独行的条件。

张文荣说,让他没想到的是上大学的第一张风景写生一直将自己的创作带到了现在。一路过来,看到了越来越多的风景,到今天依然没有看够,这个世界的风景对他来说从来不是欣赏,而是像口香糖般反复地咀嚼,咀嚼得越多,味道就越足。如今他依然清晰地记得第一次风景写生的经历其实就不是对着眼前的景致所作。当时,突然闯进视线的一道炫目的光线使他突然联想起了过去某个时候的某个场景,当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便屏住呼吸,硬是生生将现实的景象赶跑,紧张又专注地依据自己的回忆完成了第一张写生。连自己都不晓得珍藏于心中的风景是何时遮挡住了自己面前的风景。

一路画到现在,工作室里已经堆满了自己在各个时期留下的时光证据,看着自己的画面,他觉得这些创作是自己一路踉跄的脚步再合适不过了。

张文荣的“小世界”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谜一样的地方。在张文荣看来,别人痛苦咆哮,可以对着酒瓶失声痛哭,而他只能孤独地对着画布泼泼洒洒,将烦恼和伤害等成分掺和进油画颜料中涂抹在一块块画布上。别人可以在烛光下颔首交流、促膝交谈,而他只能形单影只在工作室里经营着线条、笔触,等到一些或温润或干涩的线条、笔触涌现流淌出来,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其中后,竟也一次次地被自己的细腻与婉约所感动。留在画布上的成果就是一种自言自语式的笔触与色彩的交合。在他的认知里,自己的创作过程更像是在驾驭着一条小船滑行于脑海,独自打捞自己的青春回忆,捞起一个个温润而潮湿的存在证据。

无规则的跳跃性笔触与冷色调的色块相互挤压,形成了凸起的色块和飞白,这是画家心思的跳跃与激荡,而在边界处或角落里由于调色油的稀释而自行流淌的油彩又显得诗意而温婉。所有的这些都指向了创作者作画时的状态。如果将这些作品视作是消极、颓芜的话,就是对张文荣的一种可怕的误读。在每一幅作品冷逸的表征下,看似没有生气的画面,都有一个生命体的存在,或者是个奔跑的人、或者是蜷缩的人、又或者是几只行走的动物,这种寓静于动的手法,是作者在紧张与不安的构思中的一点点希望与生机。这似乎也反映出作者内心对看待社会的态度,表现出作者对生命深层次的思考。

张文荣作品成功地赋予了画面以情节性,他塑造的不是一场主题鲜明的悲喜剧,也不是内容平实的生活剧,他成功地为我们上演一场又一场悬疑大戏。以眼前的任何一件作品为原点,观者仿佛能看到之前的起因和其后的结果。这是一种与观念、抽象等不同形式的艺术创作截然不同的艺术体验,但却有着相同的成熟与成功之处。作品中人迹罕至、气氛凝重的场景的选择,配以画面中明显的冷色调,成功赋予了画面一种奇幻的冷逸情境。这种情境似乎要将观者拽进画面之中,去体验画面中寂静的气氛、看到画面中原本静止的人物开始运动、听

到池塘里缓慢而深沉的水流声……

受访者: 张文荣( 以下简称“张”)

记者:影响您创造的因素有哪些?

张:我不会刻意去找题材入画,而是遵循自己的本心。在每天的生活中积攒素材,比如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大前天我出门遇到的故事,再或者看到某个地方勾起以前的一些回忆等,这些素材经过艺术的改造,会成为很好的绘画养料。

记者:上述因素是导致您的创作风格自由,跳跃性大的原因吗?

张:对,我的作品没有所谓的系列之分,如果按时间划分,风格比较接近的画最长不过半年,风格肯定就变了。这主要是因为我画画受情绪的支配,而当支撑某段绘画的情绪消失,接下来画画的风格可能就跟上一阶段有所不同了。除了跟我最亲密的朋友,大部分的人看到我的作品会觉得这不是一个人画的。

记者:您的画面感很强烈,油画颜料被施以各种处理。

张:我画画就用油画颜料,丙烯跟水粉不是我所喜欢的。在画面处理上,我会用铲刀、手或者刷子在画布上肆意涂抹来达到跟这张画的意境相匹配的呈现方式。

记者: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一开始画的就是油画吗?

张:我四五岁就开始自己绘画,当时父母亲也很支持,他们找来比较有名气的老师来教导我,那些老师那儿,我去过一两次后就再也没去过,不是说他们画得不好,主要是他们都是教国画的,而我更感兴趣的则是西画,所以一开始我算是自学的油画。

记者:是从小就坚定了要当画家的决心吗?这中间动摇过吗?

张:对,我一直相信当画家也是有前途的,小时候看了一部电视剧,讲的是一个画家的故事,当时我就觉得当一个画家也是不错的。我不同意父母亲那一辈认为的上学是唯一出路的观点,所以我一直在努力证明这一点,现在做到了,很高兴。

记者:当一个画家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没有因为市场而受到干扰吗?

张:我一直觉得画家的画如果能卖出去,就是发了一笔横财。作为画家本身,我们就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如果还有人来愿意买作品,这就像是吃完大餐还有人买单的感觉。我坚定了一个目标就不会轻易地再去改变,画画是我喜欢的,别人的爱好跟我无关。

  记者:在四川美术学院读完大学,到现在离开学校多年,您认为画中还存在学院派的影子吗?

张:一开始可能有,但现在肯定是没有了。当时的我在大学算是另类,因为我的画风与当时川美流行的“红、光、亮”不搭边,所以我评价我在学校的表现时习惯说我是一个边缘人物。

记者:您现在画面所呈现出的一种跟您年龄不相符的“沧桑感”,跟您的个人经历有关吗?

张:我不像别人一出生就有着蜜罐一样的童年,我有太多别人没有经历过的过去,我的性格比较自我也比较执拗。就绘画而言,我一直想打破老一辈所认同的那种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的看法,我觉得画画一样也能出人头地。上学的时候,我打过架、逃过课、出过车祸也爬过火车,这些故事现在说来可能大家都听一听笑一笑过去了,可是对我来讲这是鲜活的过去,它们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并伴随着我一生。

记者:您是如何表现您的风景画?

张:我画的是风景,其实想要表达的都跟人有关。我的风景都是叙事性的,讲的是跟我有关的故事,而这些故事有可能是昨天发生的,也有可能是刚刚才发生的或者看到某一场景觉得将要发生的。我的风景画主要分为两类:有人物的,没人物的。没有人的风景画面,你可能会觉得缺了什么,其实这样的风景讲述的是有关人的故事,只不过找不到画面中应该出现的那个人而已;有人出现的风景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都是在讲述跟我本身有关的故事。

记者:在没有人出现的风景画中,通常会出现铁道、火车、公交车、大巴等,想要通过这些东西来表达什么?

张:出现公交、火车等,这些还是跟我过去的经历有关,每当我看见火车或者铁道等东西的时候,都会刺激我记忆的神经,我就把它们画进画里,记录一个过去发生过的跟他们有关的故事。我在画中藏了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有一幅作品《有一个秘密》是一片绿油油的风景,里面其实应该有人的,但是我没画出来,我在里面想要表达的是死亡的感觉。

记者:有人的风景中,画中人物大多是背影或者看不到面部表情,为什么对人物做这样的处理?

张:风景跟出现在风景中的人物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我的重点还是放在对风景的表达上,人物只是作为一个符号存在,根据风景营造出的效果,出现在画面中的人去配合需要的效果出来。

记者:除了记忆部分,还有哪些能够激发您的绘画灵感?

张:我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不论是跟陌生人还是朋友接触,我能很敏感地察觉到他们对我的态度,这不是靠观察可以得来的,而是天性使然,所以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作为一个画家我还是有专业素养的,出去溜达一圈,就能捕获到不少创作的点子。

记者:都说当一名艺术家是幸福的,那么您觉得自己幸福吗?

张:当然幸福,能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还有别人为我买单,这样的人生如果还觉得不幸福那就太说不过去了。我认识的好多朋友有钱的、没钱的都很羡慕我,你看我不用每天忙着上班,没人打扰,想画就画,这样的日子悠闲自在。

记者:通常您欣赏的作品中,他们的哪些优点是您所喜欢的?

张:首先作品的创意要新颖,再者是技法的表达要成熟,最后画面呈现出的整体气质要好。只要是好的作品,不论是不是跟我在同一领域,我都会去接受。

记者:作为一名艺术家,你的创作对于大众有哪些助益?

张:我的画跟社会、历史无关,都是画的跟我自己相关的内容。如果非要找出画画对社会有益之处,那么这个助益就是审美,当然审美有很多层面,除了画挂在家里或者别的地方好看,起到一种装饰作用外,另一种好处就是自己觉得舒服。

记者:如果用抽象跟具象来分类,您觉得您的作品属于哪种?

张:我的画其实是在抽象与具象之间徘徊,表现了以前跟现在之间的纠缠,用以前的记忆来表达现在的情绪。

记者:目前有没有自己觉得满意的作品?

张:画了这么多年的画,我没有满意的作品,因为每幅画几乎都是处于一种“未完成”的状态。经常一幅作品画到差不多的时候,我就放一放然后就去画别的了,等回过头来想继续完成这幅作品的时候,当时的情绪却不在了。现在有点不敢回头看以前的作品,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就觉得那张画在笑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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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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