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美俊
艺术批评与艺术史、艺术理论是相辅相成的三个版块,其中艺术批评是中介性的重要环节之一,对推动文艺的健康发展有着很大的作用。当下,有不少以批评家面目或自称批评家的人行走在艺术圈,这本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有的批评家自觉或不自觉地客串了太多的身份并有着太多的面孔,成为从艺术家遴选、创作指导、展览策划、学术主持、作品批评到市场操作全过程通吃的能人,他们在艺术圈的出场率很高,社会影响力也颇大。这是否是艺术批评家未来的发展方向?对艺术的发展与批评本身的利大还是弊大?笔者不得而知,倒是近年来因为发表了不少的批评文字而经常受到一些画家朋友的洗脑:你就不想去当个策展人?
应该说,有着多张面孔的批评家,对一些单打一的批评工作者有着巨大的诱惑。笔者这里开一个玩笑,可以称之为:不想当策展人的学术主持不是好批评家。当然,其中的三个名词可以互换。
基于笔者的本能反应,觉得批评家身份的无限延展,过多地介入艺术的各个领域,对于艺术生态未必是件公平与正义之事。比如,批评家遴选的艺术家和策划的展览,他在对这些艺术家及其创作进行批评或学术研讨的时候,在做到“举贤不避亲”的同时又避免“王婆卖瓜”,要把握好这个度确实有点难,特别是面对艺术家或主办方提供了豪华的会议行程,而且私下给批评家的所谓的出场费、润笔费、车马费还不算少的时候。限于篇幅,本文略为分析某些批评家多张面孔里的四张面孔,算是对这些多面批评家的一种批评。
第一张面孔:策展人。“策展人”这个词笔者不知道怎么来的。过去看到的展览多是某级政府、单位宣传部门策划并实施的,比如“喜迎××书画展”、“庆祝××美展”“纪念××大展”等,体现的是较强的计划性和任务性,有的则有走形式之嫌。迄今为止这样的展览依然有,但不常有;有水平的有,但不多有。而民间的个体策展人操作的展览,含个别官办大型展览越来越多,如吕澎担任总策展人的2011年成都双年展。而且,毫不例外地都有一个漂亮的学术主题,并做深浅不一的学术包装。在成都,有约十余个上规模的展场,几乎天天都有画展,特别是在周末有时会赶上好几个展览。这些展览中,策展人的名字往往是海报上的第一个名字,担当策展人的人往往是有一定名气的批评家。笔者不时会收到某些批评家或是美术史论工作者邀我去看展的手机短信,开头一句就是:“由××策展的××展览……,恭迎您的光临。”看来,搞文字工作的都冲锋在前了,文艺真的是繁荣了。或许是各种学术主题的展览看得多了,笔者不禁也心生怀疑。比如,某策展人兼批评家,所策划的展览无论是什么主题,参展者一定会有几张老脸,画风多年来一成不变,甚至可以说是在自我复制。难道,他们是百变金刚,可以与时俱进地符合各种形式的前卫学术主题,从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一直前卫到现在?
第二张面孔:学术主持。由批评家担当画展或研讨会的学术主持,这很正常。如同没有主持人的婚礼,怎么能叫婚礼呢?就目前的情况,画展的策划和学术主持,往往由批评家一人担当,当然也有各司其职的。恕我直言,现在多如牛毛的展览,主持人虽然有着“学术”的帽子,但实际上很少人能够名副其实。批评家则和婚庆主持类似,担当着“庆典”的主持任务。所干的事与婚礼过程的主持差不多,嘉宾、鲜花、麦克风、红地毯、背景音乐,经过一些折腾后宣布开展。热闹半天后,场地很快就开始冷清。画展与婚礼,都是人生不易之事,有的画家一辈子就举办一个展览,有的人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既然是喜庆热闹的场子,不少虚伪的话语在开幕式或研讨会上从一张张真诚的面孔中说出来,这也很正常,谁好意思去说点砸场子的话?而主持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会在乎也记不住。因此可以看到,有的批评家拖着疲惫的身影到处赶场子,有时候一天要跑几处。但是,估计画家支付给主持人银两的多少还是记得住的,正如新郎新娘肯定会记得支付婚庆公司的银两和当天的收支情况。
第三张面孔:批评文字的撰写者。应该说,这张面孔是最被认可也最被人熟知的。批评家之所以叫批评家,就是因其撰写了不少的批评文字,这些文字往往是对一些展览、画作、艺术界的现象以及批评本身的评论,一般要发在正式出版的报刊上。有些有影响力的批评家往往都自己的媒体阵地,要么自己主持或主编某个刊物、要么在某个刊物开设专栏、要么是某些纸媒或电视节目中的常客,最差的至少在某些艺术网站开有博客。一些媒体从业者,如杂志的编辑、报纸的记者、画廊老板、美术馆的文员、拍卖公司经理,因为熟悉“业务”而且有“地利”之便,摇身一变成为写点文字的批评家,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一般有能量而且是既得利益的批评家,特别是那种身兼策展人、学术主持、投资顾问等多个身份的人,所发的文字基本上是不痛不痒的,估计有些画作批评文字,连批评家自己都不会信,而他们为什么要撰写这些文字,道理大家都懂这里就不饶舌了。因此可以看到,有些到处赶场子特别忙的批评家,不像新出道的人每当参与主持一个展览就要在媒体上兴奋地大肆宣传一番,如果正规的平面媒体无法发表,至少在网络论坛上也要热闹一下。现在的展览多如牛毛,一些牛逼批评家的活动安排,已排到一两年之后了。奇怪的是:即便是他们亲自参与操作的展览,在有些自己把持的媒体上,也绝口不提,这是为什么?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展览这么多,哪有那么多的学术价值需要、而且值得去宣传,除非人家给的好处费很多,既然受人钱财,就必须要替人消灾。而那种在各种体制与利益之外的批评工作者所撰写的批评文字,往往是比较尖锐的社会公益性批评,老是幻想着去维护某种程度的公平与正义,但一些纸媒因为怕惹事这样的文章自然就面临着发表的困难。当然,有的网络批评显得很是偏激,甚至为搏出位不惜在鸡蛋里挑骨头。
第四张面孔:艺术市场顾问。当下的热钱很多,不少人进入这个圈子不是因为喜欢艺术,而是相信这里面可以赚钱。什么样的艺术品值钱?他不会去问一个小学的美术老师,也不会去问大学里的历史教授、更不会去问一个与此毫无关系的普通人。不少当代艺术家在批评家有意无意的打造下,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加之有的批评家人际关系广、能量大,因此自然地成为不挂名的投资顾问。假如,我是一个策展人兼批评家,当有投资人来找我,我不会推荐他去买一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艺术家的画作,即便其水平不错。有的批评家自己就藏有被其策展的某些艺术家的作品,因此他撰写的有关批评文字自然就难以让人信服。有时,笔者悲哀地觉得,某些学术包装只是噱头而已,真正的策展、批评以及其他动作,不过是为找到合适买家的前期工作而已,批评家因此成为了天然的艺术掮客。艺术趋利本没有错,但这样不公平的市场导向对艺术生态或许是致命的。因此可以看到:不少艺术观念吓死人而技术含量却惊人的低的作品,卖得相当贵。社会上100人中有99个不喜欢这种风格,更对其离谱的高价是羡慕嫉妒恨,但这并不要紧,只要个别人喜欢并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对其持续炒作,那么艺术家以及玩家都会过得逍遥自在。或许,有人甚至会认为:作品被大多人喜欢,你这不是侮辱这些前卫艺术家吗?可以说,有的艺术作品在资本的包装下披上了一件件皇帝的新衣。什么才是最牛逼的策展人?那种调动各方关系,想让谁红谁就红的策展人才是最牛逼的。
应该说,在艺术链条中批评这一环节还是难能而可贵的。今天的某些能量巨大的批评家让人艳羡的同时也无不让人担忧。如果批评家身兼数职、面孔太多,而且没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估计将为本不太健康的艺术生态中再增加灾难性的一笔。基于过去旧的展览体制与弊端,一些批评家带领部分反体制的艺术家,通过策展、学术推广和市场运作,形成了一定的学术势力和市场影响,造就了一批大富大贵的艺术家,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但是,这种由批评家牵头的反体制在形成一定势力后,也会形成一种新的体制,造成不利于艺术生态良性发展的各种弊端。比如,当代艺术的圈子化极其严重,某高校有两个分属不同院系的美术类专业,两个院系的老师的画风都倾向当代,但基本上是“老死不相往来”。显然,一些身兼策展人、批评家、学术主持的大腕,不会去关注在某偏远地区认同当代艺术精神与图式的某些画家的作品,即便其相当有艺术水准。原因很简单,自己势力范围内的艺术家都还没有一一打理好,何况是外人?
笔者一直认为,批评家的团结与抱团,其危害性远比批评家的相互掐架要大。同时也认为,批评家角色的多样延展的危害,其危害性远比批评家、策展人、学术主持等角色各司其职要大,毕竟“术业有专攻”,批评、策展与市场操作,并非每位批评工作者都能够胜任,反之亦然。如果批评界将这个问题解决了,估计艺术界没有底线、美丑不分、自卖自夸、拼命炒作等混乱现象,可能会因为批评的真正介入,逐渐变得河清海晏。
补充一句话,不能成也批评家、败也批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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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田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