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洋
如果问宋洋是什么职业,没有人能够确切的回答。他是个油画家,创作被收藏于世界各地;他是个漫画家,漫画作品曾代表中国力量巡回在全球展出;他是个音乐人,亲自作词作曲发行了独立唱片;他是个企业家,同时运作了两个公司。只能说他是一个无法定义的艺术家。宋洋拥有80后一代人的朝气,他特立独行,敢闯敢拼。他创造的“bad girl”这个虚拟形象用油画、CG等多种形式展现出了这一代人的自命不凡和成长在社会变革时期的“漂浮”状态。说起他的多才多艺,兴趣广泛,他很自然地说道:对我来说绘画与音乐是一条线索,都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并不希望用跨界来形容我,坚持自己的方向,把想做的事情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受访者: 宋洋
采访者: 徐亮(简称徐亮)
采访时间:2012年3月22日
徐亮:你在今日美术馆《Badgirl海洋之巅》这个展览形式多元,丰富。涉及到油画、音乐、写作、动漫诸多领域,以前从来没人这么做过,这也代表了八零后一代人的特征。
宋洋:这次我跟张子康老师交流的时候,他和副馆长高鹏特别认可这个想法,我们商量可以用不同的形式去展出,比如摄影、雕塑、绘画、CG、戏剧等等融合在一起,他们全资举办这个展览。今日美术馆商业和学术的结合点找的非常好。我之前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能跟今日美术馆合作,出乎意外的是他们很果敢,给了我1300平米的展览空间。我印象中今日美术馆做的都是大师级别的展览,去年做完陈漫那个展我就顿感不同,很新颖,后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他们聊一聊,结果一拍即合。今日美术馆社会责任感比较强,大师的也做,年轻艺术家的也敢展,这么大的空间,投全资,换中国美术馆绝对做不出来。前些年因为欧洲的几个美术馆收藏过我的CG作品[数字绘画],中国的美术馆之前也谈过,你跟他说CG艺术他们真不懂,他们不确定动漫艺术和数字艺术的价值与评估方式,这次是中国美术馆体系第一次收藏CG系列作品,这一点,今日美术馆走在了前端。
徐亮:你现在这种多元创作状态一定与家庭因素有很大关系,请谈谈你的个人经历。
宋洋:小的时候喜欢画漫画,经常会上电视节目,后来又在新疆音乐台兼职做DJ,特别喜欢听打口碟。其实对我来说绘画与音乐是一条线索,都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并不希望用跨界来形容我。
绘画一方面的兴趣是因为我从小就在家乡新疆接触一些西方写实主意的画册,父母都很爱艺术。我们80后这一批人看动画片,伴随着《变形金刚》、《森林大地》长大,这也是我启蒙的开始。我从那时开始画一些创作、素描、漫画或者色彩。那个阶段没有漫画书,只能自己坐在板凳上临摹电视荧屏,一集演完之后几个人的头部就画出来了,画这些都仅仅是因为很好玩。我上学的时候爱看漫画,清楚记得当时日本的一些漫画《圣斗士》、《七龙珠》12块钱6本,感觉特别贵,小时候没那么多钱去买,所以自己亲手去临摹。第二天有好多女生去找我要画,很满足那种简单的虚荣心,小学毕业积攒了慢慢10麻袋的漫画和速写作品。后来就开始投稿,当时学校要求订阅《作文月刊》(新疆)、《作文通讯》(天津),就觉得里面插画得太难看了,于是我从小学二、三年就开始给北京、天津写信在这些月刊上投稿,比较幸运的是我所有投稿到现在为止没有脱靶的,这就促进了我每一个阶段的成长。后来我跟徐克、海岩、王朔等合作,这些人是我从小特别欣赏的,那时还是一个特别小的小孩,也不了解那么多东西,能够跟他一块去创作觉得特别开心,同时也让我更加深入的了解文化领域的精英们。
当时新疆大环境上画漫画,画真正意义油画人都很少,我们是小学到初中唯一坚持每年办各种画展的团体,唯一的漫画社[当时叫漫画同人志]。当时在新疆画院跟着老师一块画油画的印象特别深刻:巨大空旷的国企的房子,一个老师架了一个画板,拿着一张小风景照片临摹,当时就想——这种生活一定不是我一辈子想要的!
徐亮: 真正想要的应该是属于自己兴趣和独立想法以内的事情,那么什么时候开始在动画上有自己的创新意识的?
宋洋:后来大学的时候我考的是广告,从小看可口可乐、百事可乐的广告,感觉跟国际大牌合作的特别炫,特别酷。大学时为奥美广告、韩国的MOMA游戏,还有美国暴雪公司(魔兽世界)做过代工。后来觉得广告行业特别虚伪,创意全是老外的,对于中国人而言,你就是一个工人,就是一个匠人,中国人的技术再好,它不觉得你有创意。为什么我后来自己希望做影视或者去导话剧,甚至去出唱片,就是因为我觉得应该凭自己的力量影响别人,或者打破很多传统的结界。我2000年的时候就做网络游戏,当时中国还没有网游这个概念,当时给海外公司做加工时,我们一张很小的草稿五百块钱,1999年、2000年的时候,当时一万块钱的学费在全国是顶到天的,所以如果想赚钱的话在那个时代是特别容易的。后来不做广告是因为有一次我在我们学校地摊上看到韩国RPG游戏用了我们的图《方世玉》,封面全部是韩国字,更别提中国国旗了,连我们的名字什么都没有。我当时就觉得特别丢人,之前还买RPG的盗版光盘玩,后来再不买了。
徐亮:你的个人符号“bad girl”是怎样形成的,你赋予了她什么含义?
宋洋:2004、2005年的时候就被邀请到法国最大的动漫艺术节叫安古兰漫画节,那是一个跟迪斯尼一样的欧式城堡,那个城连路牌都是漫画的路标,包括卖蛋糕,卖成人用品,所有东西全是动漫的形式。欧洲系统的漫画家很执着,甚至有的漫画家数年时间呕心沥血只画很薄一本漫画,我们国内有些艺术家油画创作都达不到那种状态。我们去了之后就觉得自己完全不会画画[因为当时借用的是日式漫画风格],特别丢脸,在此之前国外人知道的只有一本中国的连环画是讲清朝人扎辫子的故事。
后来为什么要画“bad girl”和青年文化的东西,是因为当时好多欧洲人以为中国人还扎辫子呢。中国鼓吹的很列骇,现在中国人在国外的那些留学生一点都不努力,好多欧洲人对中国人印象特别差,法国人心中的中国人就像蚂蚁一样,不停的生,生完之后往世界各地到处扔。日本人因为有钱去那边消费,他们很高看的。所以我们第一年去特别丢脸,老外对华人的很歧视,虽然有相关法律规定歧视人要监禁,但是实际上人们内心是歧视你的,中国人去了都是刷盘子,学生去了就是玩,谈恋爱,很丢脸的。我有好多朋友都嫁给欧洲人,也就是生活环境好,但是你个人没有尊严。当时在德国参加漫画节的时候,日本的青山纲昌(《名侦探柯南》作者),下专机之后有一排类似黑社会保镖鞠躬,欧洲人都吓傻了,你看看经济,国家与文化之间的联系是多么的紧密。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想创作这么一个人物,这个人物一定是当代的、现代的人,这个人能代表中国的年轻人,像“bad girl”之前出的漫画版,她属于不停的谈恋爱,不停的花钱,不停地消费,不停的玩儿,有很多毛病,很现代,很真实的一个人物。她的头发一开始想法是用刘胡兰头型,代表着学生运动,很激进,但是同时又是代表着时尚的沙宣,跟以前的孙悟空、三毛,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完全是不同的一种类型。现在中国年轻人生活的方式和节奏已经与过去完全不一样了,所以我希望用这个形象让欧洲人或者是国际上那些人知道中国真实的状态。
我后来为什么坚持做“bad girl”的形式,就坚持讲自己的生活,讲自己的故事,我根本不代表90年,只是代表70末80初这批,甚至连85后都代表不了。我就是做我当下我自己的东西,不在乎是所谓的当代,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只要把东西做好,自然会打动别人。坚持自己的方向,把你想的绘画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徐亮: 是什么启发你创作《海洋之巅》这批油画作品?
宋洋:两年半以前参加了法国的巴黎书展,我代表中国发表我的艺术画册。首发完了以后法国政府请大家参加一个半旅游、半渡假的活动,他们包了一辆火车,直达法国北部,那个城市是一个小岛,白天有很多人光着身子在沙滩晒日光浴,那个城市百分之六七十的人要么就不上班,要么就是卖咖啡,全是靠旅游为生。那里的海的颜色是想象不到的那种蓝,我每天在那儿看海,看三四个小时,男女老少从这片到那片全是在享受生活,在海边晒太阳、聊天,享受天伦之乐,小孩儿跟狗抱着玩儿。突然发现那才是生活,我在国内每天睡四五个小时,早上还要带课,晚上回去要通宵创作,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在国内跟狗一样的生活,去了欧洲就是享受人生,很本真的活着,感受自然,所以欧洲才有那么多特别棒的艺术家。
当时就觉得海的包容性传达给我的信息特别的强烈。后来就拍了好多的照片(有7、8个G),画了很多的小草稿。原来的想法是只画海,海里可能隐约有一个人是飘浮的状态。同时我所有的结构都是人物一边,人跟动物做成一个平行的非常稳固的结构,显得人很疏离,很孤独。表达一种真实的社会性与物质性,但是却承担着这个时代青年群体的特性,这个系列探讨的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孤立感和对社会漠然的那种状态,是飘浮不定的海洋喘息的状态,所以在油画的绘画上强调了情感的特性,每一层都是以色彩的叠加来表现海洋中光与色的细节,曲折变化。
从人体本质上,badgirl也一直在成长,脱变,女性的性感,冷艳,肢体器官也巧妙的铺陈在这个系列的各个未知。
徐亮:你的创作路线更接近奈良美智,但又拥有自己独特的特征。
宋洋:我想我所创作的是介于奈良美智跟村上隆之间的,就是我个人而言,我是执拗的一个人,不可能让任何人代笔,从不用枪手。在今日美术馆的展览,很多都已经被收藏,是我从香港、法国和印尼那些藏家手中借回来的,光油画就70多张,细想原来我这些年画了这么多画。我有自己的公司,我还发了两张唱片,还导了戏剧今年在全国巡演,我做了特别多的事儿。我觉得从摇滚的精神独立的精神来讲,我跟奈良美智想做的事情还是很像,就是保持自己的方向。我也不站队,基本不按照旧艺术圈的游戏规则去做事,总体来讲我还是特别固执,之前跟一些的画廊合作从来不送画,我做了这么多画展没有一家是用作品交换的。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有画廊不跟我合作了。对我来说我的性格当中是有奈良美智跟村上隆两边的融合,艺术与商业的交融,属于很特殊的一个人。
徐亮:中国的动漫产业很让人揪心,尽管近两年国家大力投入,有所提高,但是仍然不能回到曾经的巅峰时期,你有没有复兴国产动漫的野心,在国漫上发掘更深。
宋洋:有啊,我希望我未来就是跟宫崎峻、大友克洋一样[笑]。我现在同时在做两个动画片跟一个电影,我后面要做我个人的“bad girl”的真人的电影,还有56集动画片《梦回西域》是帮中央电视台做的。我们合作的集团叫幸星国际,曾给好莱坞做过暮光之城、料理鼠王等,技术层面在全世界都是最好的。通常我每天睡四个小时左右,而且可以三天三夜不睡,祁志龙老师说至今为止他在绘画圈只见过一个人比我能熬的,就是曾梵志,据说他曾画到吐血。我代表不了80后,我觉得我们这批人还拥有70后那种骑士精神跟个人精神,永远觉得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是好的,别人不能代笔,我们这代人身上还是有中国儒家的很多东西,坚固顽强。
徐亮:最后谈一下你在歌曲创作方面的故事。
宋洋:今年发行的这张唱片是当前中国最大的唱片大鳄“星外星唱片”发行的,他们发行ladygaga、莫扎特、周杰伦、李宇春、五月天。。。几乎能想到的全是他们发的。他们这次与我版权合作的唱片是跟三家公司:一家是环球唱片,一家是张亚东的东乐音乐,一家是摩登天空。其中一张CD是我借用十张自己的油画《海洋之巅》,把之前去欧洲看海的故事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寻找海洋气质的意境。十个人写的都是看到我油画之后的感受。有的是根据我笔触的长短,量出来刻度,把这些厘米、毫米再放在电脑里面变成音乐,用很科学的方式实现出来。另外一张是我们自己创作的,我是把我生活中的很多故事写进去了,我写了一首歌叫嘎纳,讲人格分裂的,用3-5个我的自由声部演唱,歌词是“人人都想去嘎纳,人人都想得到小金人……”,整体呈一种神经质的感觉,里面各种女声撕裂的尖叫,到后期就全部是电音舞曲,我把特别多的观念、想法或者是生活放进去,词曲、编曲都是我自己创作的。我们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专业音乐制作团队,其实就为好玩儿,那天现场去的人也会觉得特别好玩儿,比如吉他、贝斯、鼓,三大件,我们全撤掉了,然后换成一种新的打击乐,用非洲的鼓,电子的DJ搓盘,打碟,为我伴奏,后面有一个主音跟着我一块走起来。
别人说我的状态是战斗型人格,越忙或者是压力越大就会有特别多的想法,就像音乐,我一说起来就会觉得特别好玩儿,有特别多想表达的东西,我愿意去做。我觉得这辈子艺术是我的核心,比如说画画是我的核心,我只要画肯定就能生存,但是根本不指音乐着赚钱,也源于小时候在新疆生活的兴趣爱好,那时我把Bob Dylan, METALLICA的碟都听烂了,觉得这辈子如果不做音乐会特别的后悔。我现在有一些多余的钱,我愿意做我想做的事。下个月全国电台、电视台都会打榜,唱片公司的经纪人打算帮我安排上“天天向上”,对我来说我的性格跟传统概念的那些艺术家完全两回事,我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不论做什么一定要有趣,我们这代人的审美和美学的理论不再仅仅是沉重,但是我们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漂亮,大众文化都能接受同时具有我们对社会标准态度出发的作品,因为我们这代人的审美是从动漫这方面过来的,我们的审美逻辑和审美方式承载了很多的这样的信息,我们的价值就是中学为体,西学为建的散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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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