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西米利亚诺·焦尼(Massimiliano Gioni)在纽约的新博物馆巡视一场展览时拍摄的照片
作为执掌有着100多年历史的威尼斯双年展的历届策展人中最年轻的一位,马西米利亚诺·焦尼(Massimiliano Gioni)对现代艺术进行的既果敢又不乏魅力的尝试,将在这一享誉全球的艺博会于今年夏季拉开大幕后,经受各种考验。
国际当代艺术策展人们并不是靠他们的魅力出名的。因为对于那批极高等级的专业解释者和潮流缔造者们来说,一定程度的傲慢似乎是一种常态,或者,鉴于如此当代的艺术的深奥的复杂性,傲慢可以说是一个前提。
但是,马西米利亚诺·焦尼却与他们不同。
现年39岁、出生于意大利、担任曼哈顿当代艺术新博物馆特别展总监的焦尼,有种随时准备好的微笑,会给你一种似曾相识、或是一起喝过酒的感觉。当他谈起艺术时,他就很投入,而且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不过,就是总是想跑题,比方说,他会给你讲他在波洛尼亚上大学的日子,为了赚外快,他翻译了哈乐昆出版公司发行的罗曼史小说。“薪水其实给的很高,但是,它却给我的心灵带来了可怕的后果”,他回忆道,“但从反方面来说,我从中知道了‘乳头’的更多同义词。”
在一个寒冷的十二月的夜里,站在鲍尔里大街上的焦尼陷入深思当中。他有理由这样:他和他的妻子——策展人塞西莉亚·阿莱马尼(Cecilia Alemani),在他们长期居住的东村区周边刚刚搬到更大的房子里,而且,他目前为那家博物馆筹办的一些展览也正在进行当中。但是,在这样的夜晚真正令焦尼分神的是,一年多来,他一直是负责2013威尼斯双年展的构思、筹措和管理等事宜的那个人。
自去年1月份被选定来操刀一场大概可以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艺博会以来,焦尼富有创造力的大脑就一直在快速运转着。经常有人看到他在新公寓里来回踱步,在他那位于圣马克大街的公寓内的地板和墙壁上,不断筹划着威尼斯洞穴般的兵工厂聚集地所充当的各个展厅。“晚上我就想着如何布置展览”,他说道,“我想我可以把这个移到这儿,那个移到那儿。”他离开房间后,脑子也停不下来;即使有人和他一同吃晚餐,他也一样停不下来。“我的许多朋友都是同行”,他说道,“当我们一同外出时,我总是会跟他们说我对威尼斯双年展的各种想法,搞得他们很烦。”
焦尼与生俱来的不羁是关键。“近来”,他说道,“人们只是认为,当代艺术是富人们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之所以这么说,或是因为它是其他人都在做的事情,再或者是因为开幕式很酷,很时尚。”相比之下,焦尼眼中的艺术,不是时髦人士与富人的专属领地,而是大众精神世界的一种运动场。“我们需要提醒我们自己,当代艺术首先是概念体操的一种形式,在它里面,我们可以学会与我们不理解的事物共存”,他说道。
焦尼已经花费了过去几年的时间来面对带有惊讶、陌生和喜悦反应的观众,改变了他们对21世纪当代艺术展可以有的样貌的各种期待。对于2008年在新博物馆举办过的一场展览“自然之后”,这位策展人在展览中呈现了日常见到的物品和古董,并把它们放在娜塔莉·尤尔贝里(Nathalie Djurberg)、托马斯·舒特(Thomas Schütte)和达纳·舒尔茨(Dana Schultz)等同类艺术家创作的珍贵艺术品旁边。2011年的展览“乡愁”,结合了年轻艺术家与老一辈艺术家,从现代欧洲的边缘呈现了苏联解体后的艺术引人注目的方面。边缘的、主流的、真实的和虚构的,在焦尼的展览中都有所体现,所有这些混合起来,为观者提供了一连串迷人的故事。“这就是我的终极兴趣”,焦尼说道,“拿艺术作品来讲故事。”
正是这种包容性,将焦尼带向了威尼斯。保罗·巴拉塔(Paolo Baratta)是威尼斯双年展的主席,就是他首次找到了焦尼,让他来接管今年的艺博会,由此拓展了这位策展人的展览概念,并帮助确保了双年展董事会对他的认可。对于巴拉塔来说,之所以选择了焦尼,部分原因是为了努力扩大该双年展的核心——有时令人畏惧的新艺术——的吸引力和感染力。“焦尼是个转折点”,他说道,“我们不会再被迫面临为了推广这种艺术,而将它抛到观者面前的时刻。我们想让人们来,并且置身于当代艺术的世界。”焦尼知道如何把这种主张与提议带向外界,因为他自己本身就令新来者的体验得到了重视。“但愿”,他说道,“每次你注视一件艺术品时,你都能够一遍又一遍地体会到外来者的感觉。”
这种尝试对于不熟悉当代艺术的人来说特别易于接受的方面就是,焦尼自身的经历直接反映出他是一个外行。在布斯托·阿西齐奥镇长大的焦尼,13岁时初次了解了现代艺术。当时他碰巧在读一本书——评论家露西利·帕德撰写的《波普艺术》,他无意间知道了安迪·沃霍尔和詹姆斯·罗森奎斯特等艺术家的作品。当时,那种不理解的感觉深深地刺激了他的神经。“理解波普艺术时,最难的是不知道它的题材是否具有批判性”,他回忆道。作为一个青少年,焦尼会利用周六去到米兰的美术馆中欣赏新艺术,但是,他总是会意识到一种找不到归属的感觉。(“我从不参加开幕式,因为感觉那里很虚假”,他说道。)在波洛尼亚,他主修文学与哲学,专攻艺术史。他对当代艺术迅速发展的兴趣,与他那传统、虔诚的天主教家庭所具有的复杂情感发生了碰撞。
对于有着和焦尼同样背景出身的人来说,掌舵威尼斯双年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对于像他一样年轻来做这件事的人来说——成为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双年展最年轻的总监——这是更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还不确定焦尼是否能够将他独特的观点诠释到威尼斯双年展这么大规模的舞台上。通常,无论双年展总监们怎么做,他们都会遭到各种辱骂嘲笑。该双年展先前某一届的总监——瑞士策展人比斯·库瑞格尔(Bice Curiger),认为是由于部分批评家们的某种懒惰。“你在抨击某件事情时,比你试图解释它为什么好要感觉更称职”,她强调称。这是焦尼深知的一种动态。“当他们让你去做的时候,是因为轮到你了”,他说道,“但是,在你的时刻过去之后,你就会成为一只被献祭的羔羊。”
2000年,焦尼对艺术的热情以及对在线艺术评论的早期尝试,引导他成为了享有声望的国际性杂志《闪光的艺术》(Flash Art)的一名员工。该杂志派遣他前往美国担任美国驻地编辑。在美国艺术家毛里齐奥·卡特兰(Maurizio Cattelan)去到美国后,他也到了美国。这位艺术家既是他的挚友,还是他的艺术共谋者。焦尼是在为《闪光的艺术》采访这位艺术家时,认识了长他13岁的卡特兰。这位艺术家似乎已经从这位策展人身上感染了某种程度上的富有创造力的不羁狂妄。这主要反映在他们的友情上,卡特兰是典型的话少,“我不知道谁曾经说过,‘我们的头是圆的,所以我们的想法可以在各个方向驰骋’”,他说道,“这对马西米利亚诺和我已经分享的心理状态是相当适用的。”后来,卡特兰将焦尼介绍给了另一位年轻的自由艺术经纪人、作家和策展人阿里·萨博特尼克(Ali Subotnick)。“我的第一印象是,马西米利亚诺很老土、愚笨”,现任洛杉矶汉默博物馆策展人的萨博特尼克说道。很快地,她、焦尼和卡特兰组成了一个全能的文化三人小组,互相交流想法、开展项目。“我们彼此都很理解对方;我们可以接起彼此未说完的话”,她回忆道。
因为那次合作,后来就有了“错画廊”(Wrong Gallery)——位于切尔西区一栋建筑门口的一个类模拟的艺术空间。慢慢地,在该画廊三年的经营时间里,靠着“错画廊”这个向导,焦尼这个门外汉成功地把他自己投身进了艺术圈。与此同时,他还仍旧或多或少地完整保留着他那外行的视角。由此建立的客观性,一直令他在新博物馆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2006年雇佣了焦尼的当代艺术新博物馆总监丽莎·菲利普斯(Lisa Phillips)说道。“焦尼能够从许多不同角度看到一家机构的需求”,她说道,“他能从艺术家、他的同事、资助人和大众的立场看问题。”他一直能够不犯错地行进在艺术界的地图上,在他家乡的机构呈现各种雄心勃勃的展览(比如2009年的“比耶稣还年轻”展览,调查了33岁以下的艺术家),并且负责在国外的城市举办大规模的展览(比如在韩国进行的2010年光州双年展)。
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将于今年的6月1日拉开大幕;到了今年早春,焦尼将为本届双年展的旗舰活动——“国际展”挑选好参与展出的100多位艺术家。(代表单个参展国家的国家馆,正好位于威尼斯双年展花园的东面。艺术家莎拉·赛茨(Sarah Sze)今年将代表美国参展)。成百上千件艺术品将从海外被空运或船载至内陆,然后,以谣传将花费和把艺术品从国外船载至意大利一样多费用的操作方式,被船运过古老的威尼斯泻湖,抵达La Serenissima酒店。所有这些都将支付费用,而且,因为威尼斯双年展是非盈利性质的事业,所以,焦尼还要负责取悦有意愿负担必要开支的那些经销商和其他市场参与者。经销商当然会付钱,因为威尼斯双年展的影响力几乎是势不可挡的:上一届共有超过37万人次的参与者(与大肆宣传的巴塞尔迈阿密海滩艺博会不足5万的参观人次形成了强烈对比),而且,威尼斯对在那里出现的珍贵艺术品,有着极大的挥洒空间。该艺博会的引力场一直延伸至画廊家、收藏家、评论家和策展人。在策展人当中,至少会包括这位总监。对他来说,负责威尼斯双年展的这一工作,将会是成功职业生涯顶峰的一块瑰宝。
所以,焦尼将如何通过放大他那奇异的尝试把它一同带向全球范围的艺术世界?或者说,他将如何传播双年展本身这一前提?他的“国际展”,名为“百科殿堂”,这一名称取自20世纪的涩艺术家马里诺·奥里蒂(Marino Auriti)的一个项目。奥里蒂是一位自学成才的怪才建筑师,同时也拥有着哲学家的天赋秉异,他把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可以包容人类综合智慧的一座巨大的超高庙宇的建设。“也许1999年,是大人物向你声称你可以知晓全世界艺术的最后时刻”,焦尼评论说道。他的展览,集中在一个庞大的未建成的档案馆画面上,是对目前全世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过多双年展的激烈讽刺。这种心照不宣的嘲讽主题,预示得其实特别好,尤其是对于任何曾经步入一个超大型的艺博会,然后迅速感到被当今的全球化艺术市场十足的广阔无边给淹没的人。但是,尽管有压力,焦尼仍旧很乐天,“它就是一个成长礼”,他说道,“我只需要经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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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