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2.5M×3M 布面油画2012
“他力图以纯粹写实的风格反映矿工们的真实生活:小心翼翼的、谦卑的、艰苦但又复杂入微的状态”,“将自己沉降到生活现实的泥沼之中”。
从2005年在奉节画《温床》开始,刘小东把绘画变成了绘画项目,或者说艺术事件——“涵盖了一系列多媒体和跨学科活动,远远超出绘画的范畴”。创作和展览,在他这里逐渐完整为一种标识性极鲜明的刘小东式组合:选择现场——团队前期调研——在现场搭帐篷建立临时画室——专业电影团队伴随记录创作全部过程。除了创作巨幅油画,刘小东的艺术手法还系统地拓展至速写、手写日记和摄影,他的团队和顾问则通常集合了著名策展人、学者、导演,最终,包括纪录片、历史研究及系列文化座谈在内的所有成果和画作一并呈现。
“现场”,成为刘小东绘画的关键词。以这样的绘画方式,他曾经在三峡、在金城、在古巴……这一次,现场是在和田:2012年6月22日,刘小东和团队从北京搬移到和田玉龙喀什河河套,开始了预期为两个月的记录采玉工的生活。
不难看到,他的现场,通常是社会性或人文性话题所在,给人的印象是在“借力”,或如画家所说,是他从过去封闭的个人视角朝向重大社会叙事的转换。“三峡系列”和旧作《违章》一样,画面主角为底层民工,但背景从不知名街头切换到了当时正处在关注焦点的三峡大坝和移民问题。在这一项目中,刘小东邀请著名导演贾樟柯并行创作,贾樟柯拍摄了后来在威尼斯电影节荣膺欧洲纪录片协会奖和欧洲艺术协会奖的纪录片——《东》,也助生了获得威尼斯金狮大奖的故事片《三峡好人》。《金城小子》的绘画对象,是刘小东的故乡小镇金城和仍然生活在那里的家人、童年朋友,但背景其实也对接到了中国大工业遗迹之上的现实处境。台湾著名导演侯孝贤受邀为他监制拍摄了纪录电影《金城小子》,该片也获得台湾金马奖最佳纪录片以及台北电影节百万首奖、最佳导演和最佳纪录片。而这一次《刘小东在和田》,他的顾问是著名作家阿城。“想想10多天来阿城一直陪着我们,给兄弟们许多知识,真是件奢侈的事。”刘小东说。
为什么选在和田?从视觉的绘画或电影出发,自然会联想到因陌生、远离中心而拥有的异域美感。但刘小东说,他在绘画中十二分警惕视觉的“异域”。1986年,他和同为画家的妻子喻红就到过喀什,在那次旅程留下的速写本里,我们还能看到画家面对“异域”的新奇目光,速写里有各种边疆风情和清真寺场景。而这一次,刘小东直觉地把目标过滤为唯一:挖玉的人。自丝绸之路时代,和田玉即是这个地区财富与传奇的象征,至今玉客仍是接踵纷至,形成了一个疯狂的玉石经济链。在资源已近枯竭的河套戈壁上甚至房前屋后,到处可见到低头采挖的当地玉工,他们连同身后荒壁,已经在争夺生存空间的现实中销匿了所谓异域风情。
就像两年前回到几近废弃的工业小城去绘画自己熟悉的童年朋友,刘小东在面对陌生的采玉人时,仍似要努力进入对方的日常生活,以那种“最直接、真实和尽量亲密而敏锐的方式抓住细节”。策展人侯瀚如形容刘小东:“他力图以纯粹写实的风格反映矿工们的真实生活:小心翼翼的、谦卑的、艰苦但又复杂入微的状态”,“将自己沉降到生活现实的泥沼之中”。
这或许是刘小东用以规避高度社会化的事件和明显的场景之方法。在初到和田第二天的日记里,他写道:“我说时间很短,环境复杂,我不可能了解这么复杂的状况,我想千万不要概括别人的生活,我只就这条河,这个河床上采玉的人,一棵树,哪怕只是一块石头。我画他们,两个月,很小很小的点,开放的信息。成为被画的人和景物的一部分而不要在其之上。”刘小东清醒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就像新疆女作家李娟,她多年在阿勒泰生活,每一篇文字都在写身边的新疆,但在接受“刘小东在和田”项目策展人欧宁的采访时,她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描写这种异域风光,无论你距离再近也是一种旁观,因为你不是一样的人。”
刘小东的工作过程,在画面上最终呈现的表达,观众都可以从他的和田日记里找到回应——他把这些文字称为创作日记,因为平时他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对于日记这类文本在他创作和展览中所占据的地位,阿城有中肯评价:“小东近年来有将自己的画作过程文本化的倾向,我未有能力将之视为喜或视为忧,因为文本批评已经是一种当代包装了,一般来说,作品很难穿透具话语权的包装,这是福柯们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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