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展览会展出一个影像,是一个美国摄影师拍摄的我与朋友聚会吃饭的场面和我画画的场面,剪了一个短片,非常好看。而我的策展人又是德国人。从影像导演到策展人,到给我做蛋糕、花艺的人,基本上是受得国外教育,但他们喜欢中国文化,他会用一个独特视角看你。所以这次展览的理念,表达了我一直以来的思考,水墨是所谓特别中国的节目,我想知道,如果不是行里人、不是接收中国传统教育的人是怎么看待水墨的。因为我们现在面临的正是这个问题,就是水墨的东西怎么走出国门、怎么跟更多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交流,在所谓的国际化尺度及方式中如何生存。
李津·今日·盛宴》之六
食色性也
问:你是从2000年开始创作《饮食男女》这个系列,最初为什么选择食物作为创作内容?为什么延续了对这个题材的关注?
答:首先,我喜欢食物,喜欢吃,也喜欢做饭。我认为喜欢是很重要的。画家如果要表达你不喜欢的东西就太纠结了。所以喜欢才有理由创作,有理由才能有热情,这样的投入不会后悔,即使最后一败涂地也没有关系,因为在过程中有获得。所以说聪明人最后都选择不为难自己。
答:水墨的表现形式很多,我觉得不是水墨本身不具备表现这种生猛的质感,只限于表现精神层面或者形式层面。水墨本身的能力、毛笔和宣纸的能力并没有什么边限。这次展览我的作品中很多处理很像水彩,这不一定是我的长项,但是我为什么这样画?因为我想告诉大家水墨有很多表现形式有待开发,是过去的审美经验没有重视这一块,不能说水墨本身具备。我希望能表达出水墨更为丰富的表现力。
“家常化”的创作与生活
问:你一直强调作品中有一种“家常化”,怎么理解?
答:我觉得当代生活使我们回不了原来最简单的生活方式。比如鱼做得不好,因为时间太短,得小火炖,沙锅温上三五个小时,这是用时间换取的,不是说高压锅设定能解决的,这之间的区别特别大。我们很少有人有这个时间和心态。所以“家常化”是说,不要低估生活中这些最无聊的事,可能等你活明白了,你觉得只有这些看似最无聊的事才是最直接的,真正跟你有关联的。你努力挣钱或努力出名也好,最终回馈给你什么东西,如果没有回馈都奉献社会了,这是不对的。这种回馈是自己真实感受的,不是给别人看的。所以我强调“家常化”,就是说,别老追求把门打开走出去,其实重要的是要回来把门关上,简单地去面对自己的环境,比如生活。
问:那你的创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家常化”的表达?
答:我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大题材、大场面,我也喜欢画历史题材的画家,我认为那是有责任心的艺术家做的事。后来到了一定年纪,我突然发觉自己不属于那种人,意志、野心、责任心都不够。如果连我自己都不认同,别说帮助别人、鼓舞别人,我自己能给把自己鼓舞了,能活得痛快一点,有信心往下走,这都是问题。所以从自己做起,把自己的思路合理化,后来慢慢发现还有好多人支持我的想法,就够了。很多人面临要怎么样扬长避短,真的别跟自己本真的东西太较劲,你不属于那种人,你也没有办法,就要面对。
问:“家常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于当下社会生活的一种反思,也是你自己选择的生活态度?
答:不算是选择的态度,而是调整的方式。因为社会潮流是谁也不能抗拒的。就像现在总讲纯粹,其实人没法纯粹,这个不是纯粹的时代,人纯粹了之后不自然。那么追求纯粹的过程实际上是一种逃避、调节。在特别混乱的情况下,静是一种调整,也是一种对自我的保护。
问:我觉得你的生活状态和作品呈现的状态非常统一,你如何看待生活和创作之间的关系?
开幕式现场
答:我觉得是散漫,推崇过于散漫可能没有前提,因为社会已经够散漫了,再主张散漫就麻烦了。过去我们讲文人品质是什么呢,我认为是一种创作上的自由。人的精神上要自由,以艺术的方式来表现自由更容易、更安全。人是从本能有这种要求,让自己更自在,更天马行空一,不太受规则、利益控制,但这实际上很难。于是有很消极的说法就变成了自我调整。过去文人画家好多人有抱负但政治上不得志,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转化了。所以当你看到中国文人画中对意境、所谓空白,在审美上非常有要求的,这是与文人出世的状态紧密相关的,从某种程度就是逃离。经过审美的升华,对文人画家来说,就变得比逃离更积极。他们觉得既然无奈了,那就选择超越这种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