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水墨
问:你是怎么走向水墨这条道路的?
答:这个跟我的一个亲戚周思聪有关,她当时已经是很有名的大画家,在我准备学画时,她说的一句话对我影响很大,她说画油画看不到原作,都是比较劣质的印刷品,想当一流画家,已经丧失了那种眼福。如果想做最好的画家就学水墨,想做二流画家就画油画,要学水墨我们能看到全世界一流的。我觉得这个说的很对。那时候敢这么说得得罪多少人啊,但是她是他亲戚,就给我捞干的。当时就决定学水墨了。
问:在当下的环境中,你如何理解水墨?
答:总在提水墨的事儿。就像中国人拿筷子是本能,拿叉子是后来练的,因为拿了叉子就怕自己不会拿筷子,这个不太可能,筷子存在那么多年是有理由的。很多人觉得当下这个话题的意义就在于我们传承上的信心,或者是否会抛弃水墨这种方式。我觉得不可能,这只是一个阶段,人到一定程度会重新洗牌,会回到自己最了解的东西。现在我看到很多年轻人画传统的东西非常棒,也慢慢有人开始学习之乎者也,使用繁体字,这才是正常的,这是文化的反向心理。一定有一个时刻会觉得叉子不好玩,会本能地回到中国传统的体系中。我觉得这个不用去人为的疏导,不回来不可能,消亡也不可能,谁都没有那么大权力让它消亡。最终会忠于需要,会发现还是需要自己的东西。就像东方和西方的肠胃系统都不一样,你再喜欢吃西餐,也只能是偶尔的,因为你的肠胃不是那个结构。
问:在当代国画领域中,有人是在试图突破材质本身的边界,当然也有人在传统的基础上探讨。作为身在其中的人,你如何看待中国画的现状?
答:这是一个特别混乱的时期,在没有结果的情况下,每个方向都是未知的都可以向前走。但如果我们这代艺术家的责任是为了证明水墨有新的天地,或者说以拓宽水墨的语言和领域为起点的话,好象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很多人接受的就是传统教育,试图脱离的代价太大,最后损失的是那种表现力,是那种艺术家对水墨本能自觉的才华。我看着很多人倒下,很多特别有才华的人最后走偏了,因为他太看重这个新的尝试。当脱离与尝试没有水到渠成的时候去这么做,我觉得意义不大。当然有人认为总得有人牺牲。我觉得这样的牺牲值得吗?就像我这种,一脚踩在现实生活里,另一脚还是传统,我觉得挺自在其中的。
像这次在德国汉堡美术馆的展览,阿克曼策展的,他观察中国水墨很多年了,集中了徐冰、谷文达、李华生、朱新建、还有我。按说已经是实力派的展览了,但当我在汉堡那种西方的环境里看中国的展览时,突然感觉到它挺苍白。为什么苍白?这些人那么努力却很苍白,反而画油画克隆图像的人倒容易像艺术家,为什么?因为他们没有把油画作为一个复杂的语言,他们直接奔内心需求走,他们的语言、心态,从个人角度出发有一种扩展性,这种张力跟西方有同步感。我们有时太考虑腔调了,是不是水墨这个语言,是不是应该有本土化,是不是应该跟传统有别,反而把自己的表现力降低了。艺术家本身应该有的是冲动和热情,创作应该是直觉表达本能的东西。如果没有外来文化的流进,我绝对不信水墨画到今天还是梅兰竹菊,至少没有目前的负担。我知道很多人有压力,有的都是拿自己一生来换,不是说不好,但是你把这种负担放大了。也许这跟现在中国文化的不自信有关。
面对西化,我们应该怎样看待自己,是否要在乎自己的位置被摧毁了?我觉得没有必要,艺术家要表达的永远是内容决定形式的,不可能由形式决定内容,艺术家自己没有感情,无感而发的东西怎么可行,终究是要出问题的。我认为中国画太注重样式、视觉刺激与突破这个阶段会慢慢过去。当大家都在追求样式的时候,绘画会回到内容本身,而不是看提出多少问题,而是看解决了多少问题。我觉得中国艺术市场会慢慢调整,会发觉作品本身的内在质量会比形式更重要。
【编辑:田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