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华(以下简称李):请谈谈对画廊生存的一些看法,去年市场出现了一些问题,很多画廊倒闭,经营很困难,包括韩国的阿拉里奥画廊已经宣布退出中国。
董梦阳(以下简称董):但是你也看到还有很多新的画廊又出现了,其实也算是正常。我总是到处走,看到世界各地的画廊,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画廊的经营模式,画廊怎么挣钱、画廊怎么盈利或者画廊是干什么的,今天是一个变革时期,完全按照西方那么做真的又浪费了很多机会,但是我们的模式全世界都没有这么大的画廊,真是全世界最大的画廊在中国见到了,全世界最大的工作室也在中国见到了,好像在那么一个“大跃进”的时候,大家认为未来市场就是这样的时候,就这么大规模的高举高打,但是我们一切总要趋于平静,一切总要趋于理性、一切总要趋于科学、一切总要遵循规律,在这个转变过程中,可能有的人没有及时地把握住,没有去转,我认为在那么一个抢钱的时代那么抢也挺好的,高举高打的,一展览都能卖掉,或者是所有人都在投资,是谁的,方立钧多大多少钱就开始买。
社会在进步,很多东西最终还是趋于理性,一调整,市场就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所谓没有想象那么好的时候就出现了问题。从市场角度讲我认为是好现象,因为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市场冲成这样的程度,拍卖已经是全球第一,其实是挺可怕的一件事情,一定是不真实的一件事情。至少我看到那一轮的市场都不是那么准确,更像是金融市场,大家完全是拿它作为一个载体来做金融的事情,大家对艺术的分辨、态度或者是收藏的心态都不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市场的心态。刚才我说诚品画廊,我真的感动,台湾那么小的地方,开幕式比我们1/10的人都没有,但是来的个个是跟这个感觉走的人或者是一些真正的收藏家,因为那完全是让你很感动的一件事情。
今天的画廊也不见得是一个坏事情,这是一个调整,我们希望未来有新的画廊能够有一些定力或者是理念。包括这次我到日本看了一些画廊,为什么建议雅昌做《画廊的故事》,我们协会跟他们合作,让这些老的画廊讲一讲他们的历史,你想他们生存六十年或者一百年的时候经历了太多的金融危机,怎么活过来的呢?宠辱不惊,好的时候一样是这样,不好的时候也还是这样,始终保持这么一个状态,才能够经历那么多。这次我看到东京画廊“物派”卖得很好,日本现在当代艺术是零,但是这会儿可以卖蔡国强,二十年前的徐冰,那会儿二千美金今天变成二十万美金。
也许今天推动的艺术家会变成二十年后抵御很多风险的艺术家,所以有一些画廊赢在画库上,重要的是真正在这二十年中的推动和发展。我们现在都是拿来就卖,看着叫画廊,其实很多是卖当代的画店,拿来卖,总是产生画廊和艺术家之间的矛盾,画廊怨艺术家,艺术家怨画廊,这里头出现更多的问题是画廊,比如说香格纳画廊这么多年和艺术家不离不弃的合作,你看得到他们的合作,天天都在运输,天天给运输公司交钱,运到迈阿密、巴塞尔、Frleze,到处去,他给艺术家做着这么多的工作,给你做了很多推广、推动的事情,不仅仅是赚钱的问题,所以我们的画廊要学习这些东西。
李:怎么看之前你说过的真正的西方当代艺术在中国缺乏市场,真正的藏家接受不了,你怎么看外资画廊或者是艺术机构在中国的前景?
董:再举一个例子,你看奔驰这些年在中国发展得很好,宝马、奥迪那些车在国外越变越小,到中国越变越大,他们有很好的技术、很好的操作手段,但是要适应这个国情,我们真的不可否认我们是一个暴发户,就想开大车,我得开排量大的,先过过瘾,我也知道我会走过这一段,我也知道我今天必须要这样,你们是过去了,就像我到日本,北京今天雾霾,那个哥们说:“我们七十年代也一样,我们那会儿都熏晕倒了。”一样的,那个喇嘛,他们也是特凶,人行道也是随便过,这都是一个过程,我们今天总想,就像美术馆免票一样,总想一步跨到最文明的世界,不太现实,所以造成的情况就是雕塑上也是人,底下躺着人,我们的文明程度没有到那儿,很多东西我们在跳跃,没有按照我们的国情发展,哪些是可以拿来的,哪些是必须从这里做起的事情。虽然我们的GDP是全球第二了,但是不敢平均的,今天我们最苦闷的事情是这个时候我们到国外喜欢那个文明,最重要的是他的贫富差距,教育差距、城乡差距没有那么大,我们是把一堆这么大差异的人混到一起就乱套了,有文明的人,有各种各样的穷人都在一起,所以我们未来的工作还是要怎么去发展我们的教育,提高我们的素质的问题。
李:你在谈到画廊经营的时候,现在画廊经营上也有一个问题就是税太重,您觉得会有改观吗?
董:我想这件事情,因为所谓艺术产业或者艺术品产业,就像我们成立了中国第一个画廊协会,为什么十年前就要成立这件事,因为国民经济中没有这么一个行业,没有行业怎么能有行业协会呢?从来没有把这桩事情当成一个有产值的东西,我们那么高的关税,那么高的税其实坦率地讲都是合在别的里头去了,你这个太微不足道了,不是说他想收你的税,是因为你那个太不值得了,索性归在某一个里边,没有专立。未来如果文化产业作为支柱型产业一定有相应的支持性的政策会出来,今天成立行业协会或者还有更多的机构,我们会呼吁这件事情,政府会因此有的放矢给我们提供一些相应的环境,我想这是一定的,就像今天要发展什么都会有相应的扶植政策出现,我都没有那么担心,只是说这么大一个国家不是说咱们一句话就能怎么样的,一点一点来,之所以坚守在这个地方看到中国真的是一天天在变化,要是真的没有希望就真的别呆了,还是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们也别那么沮丧——天天雾霾。
日本人说:“我们七十年代比这个还严重”,伦敦为什么叫雾得都是工业发展时期造成的,只是说我们背一点赶上这一阵了,没有赶上晴天那一段,怎么办呢?我也不能死去啊,我倒是觉得我们努力去改变,你想想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们的行为,我们得努力工作改变艺术市场、改变很多东西,这件事比他们更有意义,这件事作为你人生来说更充实、丰富了很多,有的人生下来就养老,有的人生下来干很多事,都是一辈子,你可能比别人更充实许多。
李:在目前市场稍微出现一点问题,各方面不太理想的情况下,作为画廊特别是中国本土画廊他们的生存,他们应如何来调整方向?
董:我们曾经做的东西似乎给那几个人去准备的,给希克、尤伦斯那几个人去准备的,这是不能够的,我们活不了的,这件事情只有放开了想,有十三亿,全球1/5人口的市场,怎么改变他们,从他们开始培养,台湾弹丸之地有那么多收藏家,那么多画廊生存,我们要有服务意识,很多东西一起去培养他们、教育他们,一点点上,只有这样长治久安。有一个收藏家说一个月前就盼望着这个展览的开幕,要有这样的人梦寐以求需要对艺术的需要,我们就长治久安,他们上瘾了,这个路要长一些,但是路长也要去走。
李:很多说画廊没有等到那天就死掉了。
董:没错,理想和现实是分不开的,没有生存就没有发展,如何想到生存的问题,怎么去生存,有没有生存空间呢?一定是有的,我们要自我反省。这些画廊有的本身起初市场好的时候今天拿张晓刚,明天拿谁去卖,市场不好他自己找艺术家,没有足够的眼光去发现,那些都是已经成名的市场,倒来倒去,卖来卖去都可以或者已经很定位了,所谓成功环境和大画廊是这样的。真正要去推动,像我们今天做年轻艺术家一样需要你去发现,你有没有足够的眼光、足够的判断力,这是作为画廊经营者很重要的一个素质。还有经营理念。几方面的东西都需要,一个画廊在国外最牛B的不是经理,是艺术总监,是他的艺术顾问说话算数的,他的判断力决定着画廊的生存问题,我们要这样,这里头不是说开画廊跟开咖啡厅一样,开了一个东西拿画就可以卖了,要有很好的判断,要有这方面的修养。
同时,很多东西是需要学习的,这么一个新兴行业,但是我们真的也别着急,因为短暂的这些年不足以成为一个什么历史,在历史上是很短暂的一件事情,国外有一百多年的画廊,很多东西需要我们一点一点去学习,如果有这个理想的时候就去学习,另一方面学习之后如何针对我们这个市场做一些工作。我倒是觉得未来我们的工作怎么去做,所以我更看好的是全球1/5人口的市场,市场有那么几万分之一的人跟艺术有关系,就是全球最大的市场,大家全来了。
我想它的增长是不可避免的。经济的增长、消费的增长,我也会看到每年都有变化,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大家玩命地对物质的追求,这件事情因为我们以前太穷了,就是这种报复性的需求,很多人都不知道挣钱干什么,但是就要挣钱,因为太穷了,就看我能挣多少钱,当你真的三十年,人可能快六七十的时候会发现还没有来得及花,其实这件事并不愉快。因为总得要走到那儿,要死掉的,大家会顿悟、感受到或者人自然而然有这种精神的需求,对精神文明,对很多精神消费需求的时候,市场就真正来到的,以前大家没有办法,刚才我们也说了大房子、大车,什么都是大,这是必然要走的路,然后再去看,到了很多欧洲收藏家那里真没有我们的房子那么好,那么奢华,但是随便一张画可以购买多少房子,他们觉得精神来得更有意义、更有价值,那些东西住也住不完,这个过程要走过去,所以这个社会、这个民族、这个国家也到这个节点了。
有一批人已经开始要那么愉快地活着,才觉得没白来一趟,不只是为了挣钱,所以有一些东西,有一些事情要水到渠成,对于我们从业者来说是怎么引导他们什么是好的艺术,今天没有办法,国家也没有来得及。我们没有那么多美术馆,没有美术馆,我们的美术馆不是一个陈列馆,卢浮宫、奥赛、蓬皮杜你去看,看多了就知道什么是好,看多了就知道艺术的标准是什么,我们都是倒着来的,人家先有美术馆、画廊、拍卖,咱是拍卖、画廊、美术馆,还没到美术馆,什么都是倒着的,和我们先有了社会主义才有了资本主义一样,都是翻过来的,很多东西是不可逾越的。
现在拍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没有艺术标准,大家可以胡炒,这个好,这个值钱就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好坏,这是现在存在的一个问题,我想未来的工作一定会走入一个有序的地方,就像今天的社会也会更加有秩序,法制更健全,让我们最终每个人都踏踏实实去工作,投机的机会毕竟会越来越少。像媒体一放大了就觉得好像我就有可能,很多东西,你说方立钧也好、张晓刚也好,不可复制,那是一个历史的产物,就让它过去了,放在历史上,况且他们所走的路也是有迹可寻的,那二十年你们在干什么呢?人家在干什么呢,当时画的好不是那几个人,为什么人家出来了?一定是里头有很多智慧的东西。还有很多历史的机缘,未来一定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尤其做市场更得研究市场需要什么,引导他们、带领他们,最后知道艺术是相通的,中西艺术,音乐各方面都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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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