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这件作品区别于你之前的作品,它更倾向表达一种观念。
舒勇:这件作品的确更倾向于观念的表达,作品形式本身很简洁、简单。它直接以谷歌这样一个具体翻译软件作为技术支持,以东、西方文化差异为基本背景,再以威尼斯为互动平台将观念表达出来。这件作品是要站在一个国际化平台上来实现与世界观众的互动,之前的互动基本上都是中国人参与的。这次作品,既有中国人参与也有外国人参与。在作品创作前期,我通过国内的中国人来互动,但当这件作品到达威尼斯双年展后,世界各地来参观的人都会与它产生互动。观众会觉得这些似懂非懂的文字很有意思,在这件作品中我将阅读放大成为一种互动方式,让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阅读中去探索作品本身的意义。整个阅读过程中让我们真切的体验到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这件作品集中呈现并放大了这种差异,将谷歌翻译的并写成书法的各种文字词汇定格,铸进透明的砖里,形成特指的古歌砖,再用古歌砖砌成一道墙,打造一个具有视觉冲击的文化景观,出现在威尼斯现场,展现给世界观众是种熟悉的陌生然而在这种陌生中,观众体验到却是最熟悉的无趣和无助,甚至莫名其妙,直至失语。这时你会猛然发现很多结果一开始就已注定。同时我希望古歌砖可以成为一个特指的观念名词。
记者:谷歌很难在中国发展下去,毫无疑问,这跟国家的政治体制有关。您的作品也不排除很多政治性的内容,你怎么看待作品中的政治性?
舒勇:威尼斯双年展的国家馆本身就是国家意识形态的结果,或者说是一个国家的文化行为。我的作品本身也是这种结果下的蛋。其实我们无法否认,很大程度上生活的各种形态都是由政治决定的,所以我也没有办法作品回避作品带有的政治性。或者说作品中的政治性让作品具有了更大的张力和能量。在这件作品中我通过1500句反应中国的热词、口号、成语微妙的呈现了中国政治与世界文化、生活的关系。
记者:你的很多作品包括红色系列作品充满着正能量,但却又貌似在迎合大众,因而你的作品也受到当代艺术界的很多质疑,你也被称为当代艺术的边缘人。这件作品跟你之前的作品有什么联系?或者不同?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舒勇:所谓的迎合大众是希望放低艺术的门槛,让更多的人参与到我的作品中,我的作品有一个主要的特征是互动,通过尽可能的互动,最终达到共鸣或者失控。我喜欢共鸣带来的体验形成的公共经验,喜欢失控带来的不确定。这些都会让我进一步去思考更深层面的一些问题。这件作品一直延续着我作品的互动特征与社会性,只是这次互动由中国观众转向了世界观众。同时也将中国的社会性放到一个世界的背景中。呈现中国社会性与世界看中国社会性这样的多种结果与状态。这种变化主要是由展示平台的变化和语境的变化决定的。
记者:我们前面谈到了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你也谈了作品的呈现方式。从西方阐释学理论来讲,由于构成词汇的 “所指”是通过一系列“能指”来揭示的。阅读活动不可避免地会产生误读,从绝对意义上讲,完全“如实”的理解是不可能存在的,任何理解都必然包含着某种程度的误读,文化上的差异可以说是构成误读的因素之一。下面,我们来谈下你作品中的社会性,社会性应该也是你这次威尼斯中国馆作品的一条主线。
舒勇:刚才我已经讲到社会性是我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直观的来看我会调动一切的社会力量让大家参与我的作品,以增强作品的社会性。其实社会性是我用来直面当代社会的一种最有力量的方式。社会性也是我用来解构作品艺术性的一种有效方式。事实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质疑作品的艺术性,因为所谓的艺术性一直都在消解作品的力量。
我将“古歌砖”做成一面墙在威尼斯呈现,也需要那里的公众去参与、互动。首先我不设定一定需要让这件作品以一个形态到展出结束,我允许作品被风吹倒、被人推倒等各种结果变成作品的一部分。如果观众喜欢展出的“古歌砖”可以偷走,只要不被发现,我绝不追究。这一切都是希望作品具有更多的社会性。让作品更具张力和包容性。
记者:您的《古歌砖》在具体创作上的情况如何?在此过程中,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以及一些困难?
舒勇:在创作中如何收集数千个具有代表性的词汇是一件相对困难的事情,但是更难的是如何在数千个词汇中选出1500个词汇,因为别人又不能取代我来做这个选择的工作,最终这1500个词汇还是由我来决定。选择这1500条词语其实是个很枯燥和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既要回避一些比较尖锐的词汇,因为太尖锐的通不过审查,如果没有批判性又不能反应作品的力量,这个选择是一个痛苦的妥协过程。但我的选择的基本标准是它们须具备社会属性,这些年的社会热门事件,广为人知的历史事件、口号、成语等。当然,这其中肯定有我个人的局限性和片面性,毕竟这是一件带有个人烙印的作品,也是个人与社会互动的结果。我想各种缺陷和不完整都会在这件作品中得到呈现,此外,作品是代表国家馆,不可能太以太尖锐的方式来呈现。因此,这件作品肯定也是一个妥协的结果。
我用了1个多月时间来书写这1500个词。其中最有意思的是英文的书写,因为是用毛笔,比较适合写方块字,而不适合写字母,所以书写过程很不流畅,经常不是写错字母就是漏掉或写多字母。就像喉咙被卡住了,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一样难受,这给我带来痛苦的体验。所以,书写的过程中写废了几千张纸。
此外,在制作水晶砖的时候,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我采用的是水晶胶材料,各式各样的工艺限制。怎样防止书法作品不被高温烧掉,怎样在水晶砖里制造一些自然气泡,这些都是要经过多次试验才能完成的,而且全部都是纯手工工艺制作,制作周期较长,每天只能生产几十块,这些都增加了我作品的创作周期。到今天我的作品还没有做完,为了这些事情要经常与制作工人吵架。到今天为止,其他艺术家的作品可能已经运到威尼斯了,我的作品现在只有得单独运过去。整体重量接近20吨重。
记者:您创建这件作品的初衷是什么?对这次展览有什么期待?
舒勇:像琥珀一样把一段历史融入时间与空间组成盒子里。用1500个历史断面还原一个丰富多彩的现实社会,让我们在世界的范畴和语境中来思考世界一体化中文化差异,如何逾越时刻在我们身边那道道无形的墙。这是我的初衷吧。我的期待就是能引起最大程度的互动,尤其是在精神层面和文化层面上引起东西方的互动,这是我所期望的,希望大家通过“古歌砖”真正认识到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并重视这些问题,最终寻找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
记者:您的这件作品,从观念到作品的呈现方式很有创意。它集当代社会百态于一体,体现了全球与地域、个体与时代、个人与国家之间的矛盾与悖论,这其实就是你艺术的主要特点。就像美国艺术家马里诺-奥利迪所构想的那样,他设计的虚拟宫殿是当代的一个乌托邦,但这能给人们带来很多启迪。你的作品《古歌砖》也一样,耀眼的水晶宫或许只关乎我们的想象,但这就足够了。有关展览的效果,我们很期待。
舒勇:是什么样的效果,我们在作品展出之后再去评说。
【编辑: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