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忘怀民国女画家关紫兰 2013-04-07 10:07:23 来源:收藏投资导刊 作者:凡子
最早看到关紫兰的样子,也是在陈抱一早期的一幅油画中。那幅油画,因为画家只是强调了一种尚在实验中的、关于西方野兽派与印象派的笔法与气韵,并没有特别地去勾勒关紫兰精致的形貌,所以画中那个黑衣黑发、侧耳垂有一朵装饰花穗的姑娘,被浅浅一瞥便看过去了。

许多时候,陈抱一也去关家吃饭,与关紫兰继续讨论艺术的问题。这是陈抱一早年生活习惯的延伸,当初他是关紫兰父亲关康爱的忘年交,老去关家喝咖啡吃点心。如今生活落寂,关紫兰的家,便也始终是他精神与物质上的另一个家。

在两位恩师均英年早逝后,陈抱一的日本夫人与孩子回日本,以及洪野先生的孩子上大学,都得过关紫兰的出谋划策与鼎力资助。

关紫兰本人是在35岁那年,与一位人品极好、极爱他的医生结了婚。在中日战争白炽化、社会动荡不安的情形下,有自己的小家庭生活,得人疼爱,并做了母亲,膝下跑着一个与她小时同样漂亮的女儿,这一份人生厚礼,关紫兰收得其时。

关紫兰这么晚结婚,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绘画事业——虽然私底下,她仍然在悄悄画画——而是她有着很冷静的处世态度,看准那个最痛爱也是她爱的人,在可以结婚时才结。

此后的人生岁月,因为持续弥漫的战争硝烟,因为日本无条件投降之后的国内重建与解放,更因为严厉的土改与一直持续不断开展的政治运动,直至灾难文革的来临,关紫兰手中的那支画笔,始终都停在意犹未尽的半空,无法回到在艺术院校喷薄欲出的时刻,无法回到在日本留学时尽情灿烂的时刻。

她最耀眼的艺术才华,那被当初的艺术评论家认定的前途无限的才华,几乎找不到落脚处。

四十年代初,尽管战乱就在眼前,关紫兰还能举办画展。这是上海沦陷之后孤岛文化存在的证明,一种人文力量仍然在暗中涌动与显现。

但自此之后,比较像样的画展,就算是要在百货公司里找个地方挂出作品这样的事情,都不再有可能了。战争消耗了国家的物质元气,随之而来的历次政治运动,则长久地消耗尽了国家的精神元气。绘画不再是艺术,它成了巩固新政权的一种辅助手段。

当艺术来者不善时,心中拥有立场的关紫兰是不会把自己的绘画,当成一种歌颂工具的。

可惜命运的迷茫时刻,与关紫兰相亲相爱的医生,于1958年,在他们结婚二十年后溘然离世。继父母之后最庇佑她的爱人,不舍离开了她与孩子,这重重的一击,碎了她的心。

外因的高压,内因的痛楚,几乎使她放下了手中之笔。

有那么一点可喜的是,1949年解放后,她家曾被日本人占用的小洋房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鉴于她出色的绘画能力,爱人离世后的第五年,关紫兰被聘为了上海文史馆馆员,这样,至少她与女儿可以继续住在往昔熟悉的家中,而生活上,这位始终尊贵着的大家闺秀的晚年,亦可以无忧了。

随着关紫兰年轻时的美貌照片惊现于世,随着对民国美术的回顾与挖掘,随着仅存于世的关紫兰的少量作品在拍卖市场上的价格越来越高,对关紫兰个人艺术的研究也渐渐浮出水面,艺术史再不能把她一笔带过了。

面对关紫兰的美貌与智识,今天的学者们难免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可惜了这样一位天赋的女画家,因为这样多的外在条件不具备,使她的才华才发了那么一点小芽儿就不再生长了。

当然这不是她个人的艰难命运,美术史中那一串构成现代主义力量的可亲可爱的名单里,哪一个人不面对着同样的现实、同样的际遇呢。

比起早逝的陈抱一,关紫兰有她的存命之喜;比起在政治运动中遭受巨大侮辱的美术同行,关紫兰尚有她的尊严之喜。

没有任何史料显示过,在文革那场死去那么多人的劫难中,关紫兰曾遭受过任何的批斗与凌辱,也没有被抄家或是游街,这真令人感到讶然、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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