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家刘小东:一个热爱庸常生活的人 2013-04-07 11:15:37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马戎戎
和很多人印象中“桀骜不逊”,“叛逆”的艺术家不同。刘小东看上去温和稳重,更像一名中年知识分子。观察陌生人时,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有一种天真的神情,是一双孩子一样的眼睛。

刘小东自画像

刘小东自画像

和很多人印象中“桀骜不逊”,“叛逆”的艺术家不同。刘小东看上去温和稳重,更像一名中年知识分子。观察陌生人时,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有一种天真的神情,是一双孩子一样的眼睛。

刘小东的画室位于798最东头的一个隐蔽的小院落里; 和外面如今已经显得过分喧哗的798比起来,这里的生活感,还保留着798原始时期的面貌。画室应该是旧的仓库改建的,四壁摆满了他的画作,因而并不显得空旷。那些我们在各种画册和传媒上早已熟知的画作,在这里看起来,质感似乎比在画廊更觉鲜明。

画作旁边,各色颜料摆放得整整齐齐,相当有条理。

进门的时候,刘小东正在陪导演冯小刚参观他的画作。他们是在政协会议上熟识起来的。

靠墙摆放着大沙发,沙发前的条案上摆放着茶具。平时,刘小东在这里接待客人。

他请客人坐,喝茶,寒暄。熟练热情。

2013年,作为中国当代艺术界的代表,刘小东以“政协委员”的身份参加了两会。作为第十二届全国委员会委员,他提交的提案是《支持公立美术馆收藏当代艺术》。

然而,对于“政协委员”这个话题,刘小东并不愿意多谈。他说:“别谈政协了吧,我不喜欢这个题目,没什么好说的。此时的他呈现出成熟的中年人的那一面:语气很和蔼,但因了内在的厚重,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威严。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在王小帅的独立电影《冬春的日子》里,作为导演的好朋友,刘小东和他的妻子喻红在电影中出演他们自己:“刘小东”,和“喻红”。电影里,那时期的刘小东显得天真,疏离,迷茫,还有一点压抑。当年,这部电影在海外被视为“反映了一代中国青年知识分子的生活状态。”

《冬春的日子》里的刘小东,艺术上不被理解,和喻红的爱情也劳燕分飞。然而,在现实中,这对恋人很幸福地走在了一起。他们结了婚,有了温暖的家庭,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喻红说那时期她眼中的刘小东:“有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的东北娃”。

我想问问刘小东他对于喻红这个描述的看法,他的眼里一下子闪现出光彩,脸上带上了一种温柔的神情:“喻红说什么”。

然而,我当时一下子没想起来“湿漉漉”这个词汇,所以改用了一个“天真”。他脸上那种生动的温柔瞬间退去,回归那种平静而持重的神态。在后来的谈话中,他再次使用了“天真的大眼睛”这个说法,然而语气中却显现出一种锐利和微妙的嘲讽。
电影中,刘小东为喻红画了一幅肖像。那幅画至今还在,画中的喻红站在长城的烽火台内,烽火台外站了一只仙鹤。

谁也说不清这个超现实主义的意象是从哪里来的。

1989年,刘小东的画作《吸烟者》参加了“中国现代艺术大展”;在那次展览上,刘小东以写实主义面貌出现的画作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注意力,人们的注意力大多被当年现场上新概念和流派的纷陈所吸引。1990年,刘小东推出了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油画展“刘小东油画展”,展出了他以写实手法创作的多幅画作。

陈丹青说,在写实主义这一路,他所认识的画家中,刘小东是最棒的。

上世纪90年代,人在纽约的陈丹青在杂志上看到了刘小东的画作,非常激动,他写信给刘小东,称他为“天才”。

1993年,刘小东和喻红去纽约结婚,他们在纽约住了小半年。那时陈丹青在纽约租了一个画室,刘小东到陈丹青的画室去作客,之后,他就把画具搬去了。两个人对着同一面墙画画。刘小东画纽约。

“我当时在纽约住了11年,都不敢画纽约,他才到不久,就开始画纽约。”陈丹青说。

阿城曾这样描述过他眼中的刘小东:“刘小东有一种独特能力:他到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待上10 天甚至是1天,就能抓到这个地方最本质的东西。”

阿城认为,刘小东身上的这种能力,是一种直感,或者说是一种强烈的动物性,一种对环境与社会本能的判断。

“他就是个画画的人,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就画下来。”陈丹青说。

 很多纪录片和影像资料纪录下了他创作的方式。在贾樟柯以他的创作为对象的纪录片《东》中,他在三峡工地上逡巡,像个猎人寻找猎物一样寻找着他的创作对象。他选中了几名坐在三轮车上的民工,把他们召集在一起,给他们递烟,告诉他们他是从北京来的“画画的”,想画他们 第二天,他发现,他选中的创作对象,全都整整齐齐地换好了干净衣裳等着“被画”。

在侯孝贤操刀的纪录片《金城小子》中,他带着摄影师,记者等大票人马回到自己的家乡金城。画自己出生的地方,童年的朋友。他们之中,有下岗多年的前“厂花”,有半路辞职做生意的有钱人,有下过大狱的狠角色,也有铁路边的守灯人。刘小东在一幅叫《金城飞机场》的大幅画作中画下他们的群像。在一架真的飞机旁,刘小东的朋友们坐在飞机前面打牌。他们越打越投入,逐渐忘了自己是模特。而刘小东在摄像机和照相机及人们的注视下凝视着他们,面前是钉好的大画布。

画画的时候,刘小东的眼睛很大,凸出,带着一种捕食者的焦灼。他试图将自己融入这种氛围,融入这种生活。为了这种鲜活和强烈的现场感,他甚至将画架移入了KTV,在KTV诡异莫测的光线下,描摹着他的朋友。

谈到在KTV画人的经验时,刘小东说:“感觉很刺激”。

而在创作《刘小东在和田》系列时,他这样形容自己的处境和感受:“沙尘很大,画布上有沙,颜料像在沙纸上调和,运笔不畅。”

那时他每天住在搭在和田采玉矿区上的帐篷里,和工人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受帐篷的局限,他只能从帐篷的四个方向望出去。而他,就画他看到的那四个方向里的场景。

陈丹青说,刘小东“画的是活生生的中国”。

陈丹青认为,刘小东的画是很开放的:“他的眼睛和心灵是打开的,没有偏见。他的画有一种开放性,开放给所有人的,不分地域性和民族性。——他画画的时候,不是一个知识分子式的眼光,也不仅仅是一个中国人的眼光,而是一个画家的眼光。直觉的,纯粹与眼睛和性格有关。”
早期曾有人说,他的画作风格近似英国“卢西安.弗洛伊德”。后来,看过弗洛伊德的原作后,刘小东说,他和弗洛伊德唯一的相似之处只在于“都是用大笔触作画”

《金城小子》做展览的时候,有记者问他,请自己儿时的朋友做模特,要花多少钱。在刘小东看来,这个问题问得“太知识分子”。因为在他的心目中,那些不是“模特”,而是“兄弟”。“兄弟”,讲的是情义,不是金钱:

“比如我想付给我兄弟劳务费怎么办,只能乘他喝醉的时候让我的助手一把将钱塞到他包里,他也假装没有看到。不能挑明了。”

“我是一个民间人士,知道怎么和民间人士打交道。”他曾这样说过。

《金城小子》在北京做展览时,他自出路费,把这些儿时的朋友请到北京,请他们住最贵的酒店。他严禁记者打扰他们。

纪录片 《金城小子》中,和许多中国家庭一样,刘小东和家人的交流并不多。最经常出现的场景,是老父母在房间的这一头,刘小东在房间的那一头,冷不丁地隔空投掷几句话。当年,在对记者解释这个场景的时候, 刘小东说:“有情义的人不愿意多说话。”

而对于老父母来说,他们知道儿子在北京过得很好。这样就够了。

作为一名中年人,刘小东很明白自己目前所处的生命阶段。他说:“在中年阶段,要做一些自然的事情,就像一条河流,应该宽一点。中年人的态度应该宽和。不要再那么“浪里白条”的意思了,很多事情,应该不那么计较。

可其实,在他的身上,还能看得出愤青的影子。前一段,在一个访谈中,他说,他目前的目标,是“占领中产阶级卫生间”。对此,他说:“我觉得卫生间摆作品,其它的,在客厅里,大家都走过去,其实是不会看的。其实是中产阶级看画看得时间最长的地方。 他们在那个时候没事干,就蹲在那里看。而放在客厅的画,可能经年累月都不看一眼”。

或许是提问太过于温和,在他的眼中,我就是他所说的那种“中产阶级”。

作为一名毕业就留校的“体制中人”,刘小东似乎从未感觉体制对一种追求自由的人来说,有什么束缚。他说:“在学校里也可以接触社会”。

他笔下的女孩都很自然,艳丽,坦然,有时甚至很张扬。刘小东说,他喜欢画“比较自然”的女孩,因为这些女孩不会对他提太多要求,不会令他紧张。

他最新的作品,是一件多媒体装置作品,将在2013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首次亮相。

早期他的画作多以庸常生活的片段为对象,澡堂里正在擦身的青年小伙子,准备下水游泳的肉身沉重的白胖子,狭小空间里一脸焦虑的青年艺术家…….后来,随着社会地位的提升,视野的拓展,他的画中逐渐出现了樱花树下的女体盛,优雅的西方社交宴会,漂亮的女明星……对于生活,他的态度永远是打开的。

刘小东说,他最自在的时刻,是和二三知己一起,谈谈艺术,喝喝小酒。他理想的家庭生活模式,是听起来颇有点“小农意识”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相关阅读】

【第九日话题】第27期:中国当代艺术如何参政议政?

顾一指:给刘小东提一言

刘小东:保持焦虑 直指人心

【编辑:李洪雷】

表态
0
0
支持
反对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