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极和第一任妻子谢景兰、儿子赵嘉陵合影。
美专岁月
对于一所艺术院校来说,蔡元培可能找不到比杭州更理想的环境了。那里—至少在西湖附近的地区—至今还保留着中国其他大城市似乎都失去了的宁静和妩媚⋯⋯蔡元培和林风眠说服了国立第三中山大学(今浙江大学)的校长蒋梦麟,将西湖边罗苑内的几所建筑借给他们作校址。1928年3月28日,杭州艺专在蔡元培的亲自主持下开学了。
林风眠组织起了30人的教员队伍,一些教员是他在法国的同学以及阿波罗会的成员。学校开始时有70个学生,开设了国画、西画、雕塑、图案和音乐系。林风眠也想开设建筑系但未能找到教员。他还为从全国各地招收来的优秀毕业生开办了美术研究院。林风眠作出了合并国画系和西画系的大胆决定,目的是使学生不论最终选择哪条道路,都将在两方面打下基础。
骨干教员中包括后来成名的艺术家:国画教员中有潘天寿;西画教员中有吴大羽、李风白、王悦之、蔡元培的女儿蔡威廉;雕塑教员中有李金发、迟来的刘开渠;图案教员中有孙福熙、陶元庆、王子云,以及较晚到来的雷圭元。姜丹书教中国艺术史,蔡元培的女婿林文铮教西方艺术史⋯⋯
还在法国时,林风眠、林文铮、刘既漂和吴大羽就响应蔡元培的通过艺术推动教育的号召,发起了海外艺术运动社。回国之后他们又以艺专的教员为骨干队伍,发起成立全国性的艺术运动社⋯⋯他们声称,“艺术的职责在于创造”才是最重要的。在献身“创造新纪元的艺术”的实践中,他们比刘海粟更进步,比起保守的徐悲鸿和颜文梁更是远远地走在前面。
刚到杭州,林风眠就发表了致国内艺术界的一封公开信。他写道,尽管现代绘画在中国已有了十年的历史,但它的质量是可悲的。他谈到他和北京艺专的同事们如何试图提高水平,以及他们的努力如何遭到政治阻挠以及南京对手的人身攻击。他与蔡元培持有同样的信念,即认为艺术可以代替宗教,它可以赋予新社会的生活以价值和意义,同时改变它仅仅愉悦于人的功能。说到中国被持续不断的内战和贫穷所折磨,很少人受过教育,艺术彻底地失去了力量,因而要拯救社会,必须拯救艺术自身。艺术家必须忘我地创造新艺术。“全国艺术界的同志,”他呼吁,“现在是我们自己团结起来,一致向艺术运动的方面努力的时候了!”
赵无极于1935年进入学院时还是一个15岁的少年。后来他回忆说,上午的时间用来学西画,下午的时间学国画和书法,6年的课程中包括艺术史和英语。但如果以为林风眠的进步理想使全体教员都亢奋起来,却是一种误解。国画课,甚至潘天寿的国画课都仅仅用于无休止地临摹明清绘画,而西画课则奴隶般地照抄巴黎和布鲁塞尔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课程,而事实上只有几位教员曾在国外学习过。赵无极认为,除了吴大羽和林风眠本人的油画教学外,学院教学都“很平庸、很造作”。赵无极强烈反对一味地临摹,为此,如果没有林风眠和吴大羽为他向潘天寿说情的话,他当时就可能被开除了。
然而学生们并没有浪费时间。赵无极记得画室里是多么安静,那时教室里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木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每天下午画室锁门后,就会有一个学生爬进去为大家开门,以便大家能够继续工作。傍晚他们把白天画的油画和素描装入玻璃镜框内,进行讨论、批评,直到深夜。
尽管学院遇到了种种问题,其中,1932年日军进攻上海时造成难民涌入也是个不小的问题,但是学院仍然在成长和繁荣起来。1929年教员和学生在上海法比联谊会(the Alliance Francaise)举办了首次画展。1930 年学院更名为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同年,艺术运动社的成员们相当有信心地把他们的作品送往东京展出。1931 年他们的画展在南京举办;1934 年在上海举办。正是在上海的市政大厅,林风眠哀悼1932年的死难者的色调浓重、气氛压抑的油画引起了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