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不软”赞
时下书画家在举办个人展览期间,往往都要通过关系,邀请来一些知名的专家学者,召开规模不等的作品研讨会,听取批评意见。为了表示谢意和敬意,东道主一般要设酒席宴请并馈赠画册资料,有的还要给身份不同的宾客发放数额不等的“车马费”“出场费”“辛苦费”……此举在业内几成惯例,亦堪称“中国特色”。俗话说“人有人情,行有行规”“周瑜黄盖,愿打愿挨”,似乎无可指摘和非议。不过,笔者认为,如果从维护艺术的纯洁性、神圣性和匡正书画界风气的角度考虑,还是大有“非议”之必要。因为,在这种场合,被邀请来的专家学者,如果是真正想对得起东道主的款待酬谢,对得起艺术,即真正对办展者(被研讨者)负责任,就应该直言不讳、秉笔直书,好就说好,不好就说不好。然而,事实却大相径庭。与会的专家学者无论自己身份高低、名头大小,也无论对方实际水平如何,绝大多数人都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基本不说得罪人的真话,而是从众议随大流,打躬作揖,说些应酬话、客套话、奉承话、拜年话,推杯换盏、酒足饭饱之后嘻嘻哈哈、一团和气、皆大欢喜。
这种做法近似于大人溺爱孩子,表面上似乎是为孩子好,关爱孩子,让孩子感到舒服惬意,实际却害了孩子。
因此,这种名为“研讨”实为“表扬与自我表扬”的会议,说轻了,是对不起东道主,无益于其艺术水平的进步提高,并助长虚伪庸俗、吹牛拍马、骄傲自满等等不良习气;说严重点,就是亵渎败坏中国书画界声誉、干扰影响书画艺术正常发展的学术腐败行为了。
当然,作为专家学者,即使说奉承话、拜年话也会避免太露骨和肉麻,而尽量争取说得有水平,有策略,有技巧。最精明者是旁征博引、东拉西扯,大量摘引“张三说”“李四说”,再整一些抽象玄虚、高妙艰深、外行人不懂内行人不明白的东西,比如“禅”呀,“道”呀,以及“老庄”“易经”之类,既不失自己的身份,又让被评论者满意高兴。至于一般发言者,为谄媚东道主是从来不吝惜笔墨或唾液的,他们惯于堆砌铺陈大量专业术语和华丽辞藻,从不同方面、各个角度对东道主的作品做出或直截了当或迂回含蓄的赞誉表扬,然后再轻描淡写、不痛不痒地稍微指出一点点不足,结尾则几乎无一例外是对被研讨者的发展前景做出热情鼓励和美好展望……
令人欣慰的是,上述令人昏昏欲睡的研讨会和言不由衷的现代八股式发言虽然普遍存在,但并不能代表当代中国书画界所有的研讨会和全部专家学者。当笔者拜读了郎绍君先生在“大道至简·初中海山水画展学术研讨会”上的讲话纪要(载2013.3.16《中国书画报》)之后,就不禁眼前一亮、心中一惊——郎绍君先生竟然做到了“吃人嘴不软”!竟然对东道主的艺术作品、艺术思想,甚至艺术行为,都分别进行了严肃认真、直言不讳的批评!
在此,笔者对初中海先生作品的优劣以及郎绍君先生观点的正误均不做探讨评论,笔者要肯定和赞扬的只是郎绍君先生对待画展主办者和文艺批评的正确态度。纵观整个发言纪要,郎先生可谓没有任何私心杂念,没有任何虚与委蛇,完全是出于对艺术的热爱敬重,出于维护中国书画事业健康发展的坦荡公心,以及真正爱护被研讨者的责任心。他的发言彻底摈弃了一切司空见惯的陈词滥调、套话废话,而且分析之透彻之深刻,批评之犀利之不留情面,均令人拍案叫绝、深感敬佩,无疑给中国书画界尤其是批评界,带来一股振聋发聩的清新之风和凛然正气。
也许,此次活动东道主对来宾并没有任何款待和馈赠,因此郎绍君先生也就无所谓“吃人”,但是无论如何,郎先生这种“嘴不软”地对待文艺批评的正确态度与方式,为所有专家学者做出了表率和榜样。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郎先生的发言,首先将“焦墨画法”这种艺术行为定性为某些画家为了立足画坛和市场(其实主要是后者)而采取的“终南捷径”式的“策略”,就明显鹤立鸡群、高人一筹。他说:“新时期以来,中国画趋于多元,画家数量激增,竞争火热。欲立足于画坛和市场,除了艺术上的功夫,还须有高出一般的艺术策略。‘焦墨画法’便是受到青睐的方案之一……当代有人把焦墨说成笔墨的最高阶段,有悖于传统画论和中国绘画史实,是不成立的命题。”这个批评貌似委婉,实际绵里藏针,显然与那些对“焦墨画法”种种不切实际的美化拔高、吹嘘忽悠之词形成鲜明对比,没准儿会因此得罪不少人。
不知道初中海先生在听了郎绍君先生此番宝贵的“逆耳之言”后有何反应,笔者没有调查研究,不敢臆测妄言,但是如果换了笔者,肯定会感激——从内心深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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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