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画论:从具体的抽象到立体的现实 2013-04-17 10:35:11 来源:艺术国际博客 作者:刘逸鸿
赵无极先生不讲“抽象”,只要学生画人体写生,这令奔着“抽象”来的很多学生大失所望;赵先生讲课的内容始终是针对学生狭隘封闭的意识状态和思维习惯,没太讲技巧性的方法什么的,这种旨在改变人心的工作必然的遇到了学员固有习惯意识的无意识抵挡和抗拒。

这些抽象艺术家,这些大师,他们都问过类似科学家们喜欢问的形而上学问题:这世界从哪里来?世界的生长如何?怎样通过现象去理解这世界的结构?他们给出的回答各自不同,并且,也未必是达芬奇的树干公式,但是,几乎所有的画家都曾经问过,这世界的“面相”和世界的“结构”,是怎样的“关系”。

“关系”,是赵无极先生八五讲学的核心词语。他在一个多月的课程里,不厌其烦的反复向学生教导“关系”对于画家和绘画的重要性。他说:“到处都是对比变化,都有关系,你得自己去找出这些关系。因为你是在苏派的那种画主题(主体)的思维里,没有注意一体之内的关系,互相之间没关系,画就没有寻找的趣味了,你们画画要单纯简单,简单里面有东西看,看的多不会疲倦。画的累,看的人更累。好的画,他自己画的累,可别人看不出他累。开始要做到简单,简单之中慢慢丰富起来。丰富之后再把不要的去掉,重要的留住。这就是画家本身怎样选择的问题。要学会选择,这地方好,那地方坏,这地方该多一点,那地方该少一点,做到这一点,画就能松,就能动起来。每张画都一样根本没有冒险,画没画完就知道怎么完成了,那就毫无意思了,根本不用脑子嘛,现在我要你们用眼睛看,动动脑筋,不要老是把成见画出来,成见太大就没问题了。”

除了“关系”,赵无极先生强调的另外一个核心词汇是“用眼睛看”,以此针对学生的固定的意识形态和对绘画的成见,他说:“重要的是把你们的观察方法改一改。我希望你们的看的方法能改变。并不在于怎么画,而在于你的观点,假如你看不见,就画不进去。画画最要紧的是观察,观察变了,画画的方法也变,画时要多看多想,要多用眼睛少用习惯。问题是理解方面要深刻,理解深刻,画的就深刻。画的少,多看,不要快。现在我要你们用眼睛看,动动脑筋,不要老是把成见画出来,成见太大就没问题了。”

他努力的使学生能抛弃自我狭隘的成见和意识形态而进入到人与画,人与笔,色与色,笔与笔之间的丰富多变的关系之中,他说:“因为你是在苏派的那种画主题(主体)的思维里,没有注意一体之内的关系,互相之间没关系,画就没有寻找的趣味了,每张画都一样根本没有冒险,画没画完就知道怎么完成了,那就毫无意思了,根本不用脑子嘛。你框框很多,禁锢很深,你拘束在里面,就没办法画。现在把这些框框禁锢解脱,慢慢的就知道颜色不是这样用,笔也不是这样使,慢慢的就解放了。你晓得什么叫灵感,灵感很少的,不会自己来,一分感觉九分功夫,这叫灵感,大家控制的方法不一样。自己一个人画画,无意之中,感情和画面就连在一起了。”

他在启示他的学生要学会“忘我”,而他用于启示的言语却又如此平易有力:“你可以画的很好,就是想的太多,绘画的问题,不是心里先想好,而是人同画面接触的关系,不画时不要多想,做人要笨一点,一个画家不要太聪明其实那个聪明也是笨你不能还没动笔就先解决问题,那还有什么意思。”赵无极说“你们写过中国字,有个来,有个去,这个是中国字的好处,你们从来不想”,在中国古典绘画传统中,《芥子园画谱》会教你怎么参照汉字“介”和“个”的模样去画竹叶,抽象的思维方式是我们古代人一直习用的思维方式,也是我们每个人日常生活中无意识的在使用的思维方式。

中国人画个山,抽象的根本就和山的原形差的十万八千里,但是却因为这种抽象,使这山得到了超越物质意义的“灵气”。中国人苦思冥想到了极点,对现实的抽象思想就发展为“玄思”,进入非自我,非物质的层面,开始和“宇宙”“灵魂”“道”这些说不清楚的东西扯上干系,这就是中国人一讨论抽象,就喜欢“谈玄论道”的原因,如果在这里不能破茧而出,获得“顿悟”,回归“看山还是山”的直心平常之中,那么就有“入偏”和“走火入魔”的危险。

咱们中国人,喜欢讲“道”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讲“理”的人非常少,理性思辨能力,正是我们的民族所缺乏的最最重要的东西。能讲理的也喜欢讲“天理”,而对物理,地理的深入理性细腻的研究并不似西方,但是心理和生理的学问,中国人却是远超于西方人的,中医对人体生理的洞察和疗愈的威力,没有深入体验过的人根本就是不知的。而关于怎么洞察人的心理,处理人事问题的学问,在中国叫“人情世故”,这个学问可以说完全是靠自己的直觉感性而不是理性思辨来悟出来的,这个就是很抽象又很现实的学问。

中国人看东西是凭感觉,只按照“道”的规律来办事的,“盗亦有道”,这里面的学问是很“抽象”的,什么都有门道,但是有道的不一定是讲理的。而西方人则是丁是丁,卯是卯,他们习惯从数学、物理学、形而上学观察世界,所给出的是对于现象的那种理性的提炼和观察。比如,塞尚描绘风景时,非常希望绘画的技巧,比如山的造型,能够符合地质生成的构造、走势,希望树的画法,呈现的是树的生长态势;点彩派们是把对于空气中的光感,用物理学的解释,而艺术了一下;康定斯基那些色彩、图形,是基于一种当时流行的“通感通觉学说”,认为图形和声音之间可以互换;而蒙德里安的抽象画,在他自己看来,一点一点都不抽象,因为蒙德里安以为:我画出了整个宇宙的还原状态的“结构”,色彩的三原色,形构的正交,没有画框的开放宇宙,大小变化的网格的动能。

中国画论里,偶尔会有画家谈到,画南山及北山,要根据长江南北的地貌特征去理解,差不多就快讨论到地质构造上面去了,但是,基本停止在了直观的把握上面。中国人多聪明,绝对不会象西方人那么“愚”的,什么事情能过去就过去了,没有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去自寻烦恼的。但是塞尚、蒙德里安、以及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不一样,他们对自己关心的事情不含糊的,绝对不允许自己停留在“恍兮惚兮”的“神妙”境界里。他们要寻找最高的真实而不是自我欺骗,他们对这寻找过程中所遇到的一切“境界”“情绪”“情怀”和陷阱保持着克己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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