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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美术史上下几千年,书画家辈出,何啻数万计,但能真正垂名史册有所影响者,百余人而已。而其中能诗能文、能书能画,且人物、山水、花鸟皆善者,为数更少;细考之,仅宋之赵佶,元之赵孟頫,明之沈周、文徵明、唐寅、徐渭,清之石涛、金农,近代之齐白石、潘天寿、张大千、陆俨少、李可染等十余家而已。至若当代,因国画教育的分科、书法的剥离以及重艺轻文等原因,虽专才较多,但全才缺失,这不可不说是美术界的遗憾。这固然与“天才不世出”有关,但也与后天环境不佳有关。我治中国绘画史多年,常有今不如昔之叹,如诗文、书法,古人从小培养,而今却无此条件。不过我并非悲观主义者,我认为虽追之不及,却可近之似之;而优良传统不可弃之,故极力鼓励友人及学生要一专多能、怀文抱质,与古为徒、借古开今,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追随时代、再上层楼。顷见宋唯源国画及诗文书法诸作,甚为欣喜,谛视良久,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宋唯源所写人物,多宋人禅画古趣,强调以形写神,“传神尽在阿堵中”。他用夸张、简约的手法,将人物的内在情感、精神气质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如面壁之达摩,其苦修的面容,清瘦而刚毅;凝视的眼神,从容而淡定。画家的笔触,概括而肯定;线条的变化,爽利而精练;设色浓淡有致,纵横恣肆,有一气呵成的痛快沉着。他笔下的历史故事、民间传统人物,如谢安之潇洒从容、钟馗之威猛凛然、米芾之痴石如癫、张果老之忘情物外,皆各具个性,得性情中人的惟妙惟肖之趣。虽然一些题材源于民间、画风源自南宋梁楷与法常的人物画,有着不入宫廷法眼的遗传因子,但是在民间却是颇行其道的,甚而传到域外。如清初东渡日本的画僧心越、逸然等,推行南宋禅画减笔之风,随势点墨、意思简当、不费妆饰,在日本形成“南画”一派;以禅宗顿悟之妙,水墨氤氲之韵,深受僧俗欢迎,艺风至今不衰。也许是海外游学的经历,使宋唯源领悟到了简笔水墨写意之奥秘。因能继南宋、清初禅画之风而起,担当起延续与丰富中国水墨人物画的写意逸致,并乐此不疲。
宋唯源的山水画也具有禅味,水墨淡逸而意境高雅,空灵之趣溢于画面,安静、平和中富有天真、简率的气象,又有水墨江南天的秀野、萧散。如《凭栏望天际》《雪中古楼阁》《雨后秋清图》等,宁静而致远、淡泊而散怀,仿佛渡台画家溥儒,有历经劫乱、看破天机、宠辱不惊、我行我素的超然。因此宋唯源的山水,写的是景、道的是情、抒的是真心、表的是性灵,自由旷达、天人合一、平淡朴素、回归自然。
宋唯源的花鸟画与其人物、山水画一样具有逸格,舍艳丽而取淡雅、舍精工具体而取率然意趣;笔锋多变,没骨、双勾兼用,泼墨、枯毫互济,流畅自然,写出花鸟虫鱼生动而安详之意。凡风竹潇潇、绿荷出水、鸟禽啄粟、游鱼嘬花,无不野趣扑面、生机盎然。图上浓淡有致、疏密互见的韵味,既有青藤的豪放,又有八大的机杼,还有任颐的睿智,笔触线迹轻重徐疾、收放自如;首尾起伏变化,丰富而具有整体灵动之感。
从宋唯源的画中,我们不难看出他创作时心态的平和、诗性的跌宕、古趣的充溢、逸气的纵横。这自然与他富有知性的秉赋、尽阅古今中外有字书与无字书有关。也与他书法用笔、以书入画有关。历尽沧桑,令他抛却繁华,平平淡淡才是真谛;舍弃热闹,水墨氤氲方见天地。诚如明人董其昌所云:“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以画为寄、以画为乐、以画为娱、以画养生,轻松愉悦,逐渐进入真善美之境。
宋唯源画如其人,儒雅清逸、诗书助兴、澄怀观道、涉猎中外、吞吐古今、自成一格,随心所欲又不逾文雅之矩。而且画亦如其名,“唯源”即回归原始本质,回归童心天性。我想他的名改得好,因为他明白画画就是适性,就是写心境、写性情、写修养、写审美,以吐逸气、溢才华、寻自由、觅快活。唯其如此,人能长寿,画亦能长久;既能自娱,更能娱人。宋唯源写有“未得真经徒着想,拟成正果在修心”的联句。我观其作其文,丰富多彩而宗旨唯源、表里如一而内涵深刻。衷心祝福他在追求自然美的漫漫旅途上,获得更多的成功,为中国美术史增添新的华章。(本文作者系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史论系博导、教授,国际教育学院原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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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田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