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畅 《清澈》
俞畅是一位痴迷于追求形体力度的雕塑家,虽然三十余年风格几度变化,这种痴迷却至今未变,对喜爱之物表达赞赏,他的口头禅也是:“好劲。”
俞畅雕塑的题材是人物,这点与大多数雕塑家是共通的。
他的雕塑风格大致上经历了四个时期的变化,第一种是青涩期,那种“好劲的大只佬”,肌肉愤张,动作刚健;第二种从那件荣获全国美展银奖的《挑战》开始,把自然形体解构,以几何形体的重组、重新诠释,代表作有《演进》、《铁军》等;第三种,则是第二种的对立,从刻意的理性走向极端的大写意,强调流畅、随意,代表作有《盲艺人》、《带钥匙的一代》等等;第四种则是前三种的混成状态。
在三十年艺术实践中,俞畅就是这样不断地四处冲荡,寻找着自我。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刻意的成分逐渐减少,愈来愈成熟自由。
而贯穿这四个时期的共同点是:力度、雄性美,甚至在“理应”柔美妩媚的女人体的表现上,俞畅的方式也是一个“好劲”。
让我们来看看俞畅的几件近作。
历史上,梅第奇家庙诸作中的女人体也是颇令人费解的雄健,那是米开朗哲罗对女性力量略带扭曲心态的崇拜。而在俞畅雕塑刀下的《清澈》,却是对女性的丰乳肥臀,健康蓬勃的自然生殖力作毫不掩饰的歌颂:紧贴的衣褶束勒出深陷的河谷幽壑,山峰激凸,生命的苞蕾炫目地、毫不羞怯地怒放着。
另一件作品《潮向》,也是女人体局部,但带入了时尚装束的元素,幸好,这装束在俞畅手下没有成为形体上外加的累赘,反而大大帮助了艺术造型上出彩效果,比如,那两截袖子的皱褶在整个拉细拉高了的造型上是不可缺少的,整个头部只用了大块的头发、一个性感嘴唇就交代完毕,有余音袅袅的奇趣,这是近年来俞畅的一件相当出色的作品。
《取舍》,是俞畅下了许多功夫去构思的一件创作,制作精美至无懈可击,其构思也富有哲理:一个手举相机对外部世界影像进行主观取舍的人,本身却也正被外部世界分解、取舍着,这是人的个体与人类社会互动的一种困境,艺术家却用机智开作一个令人解颐的小玩笑。其肢体错位,头、腹的缺失,显示这艺术家在运用雕塑造型语汇上的纯熟。
《福娃梦》则是一种较为典型的体制内文艺创作路子,它本体色泽较少,在诠释“奥运场之上,一个强健的东方,如新生婴儿横空出世……”这个意义非常直接到位,相比绝大部分奥运题材的雕塑创作,那些各种运动项目姿态的组合或左扭右拧的抽象造型,俞畅这件的构思、手法是较为突出的。
细细读其作品,不难发现,对于一位艺术家,思想的深邃也许并非艺术的决定性因素,艺术毕竟不是哲学,有时候,思想甚至可以损害艺术的纯粹——笔者在此并非鼓吹唯美主义,在文化习惯上,特别在南方地域,唯美主义基本上等同于“唯悦目主义”。
作为生于理想与现实年代交界的一辈,俞畅是个有平常心的艺术家,作品固然“好劲”,却亦时常以“仰慕英雄的平常人”自许,也许因为这样,他活得比许多煎熬与英雄梦想、渴望成为艺术大师的同行更实在更滋润。早早有人宣称,这个时代乃“无大师时代”,那种英雄式的大师们在当今已经成为过去式。另一方面,反而是以“平常人”自居的艺术家们可以在自省、自觉中,一步步地比英雄们更接近艺术的本体,米开朗哲罗不再,罗丹不再,但我们之中,也许还会出现马约尔,也许还会出现布朗库西。
在英雄梦中走出来的俞畅,回望他艺术风格的演变,可以看到,他正一步步地寻找着真正的艺术本体,他的作品雄健的生命力仍然蓬勃,所有以往,乃至今天的彷徨、迂回过程,也许比结果更值得珍视。
(陈立人 岭东雕塑院院长,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大学美术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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