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平
近年经常看到一些中国艺术家和批评家否认今天的艺术需要创造。这些人认为，艺术发展到今天，已不可能再有什么创造了。对此，我感到诧异，如果没有创造，艺术家还能再追求什么呢？在经过一番审视后终于发现，除了创造，的确还有很多实实在在的东西正等待着今天的艺术家们去为之奋斗，如技巧、地位、权力、财富、经验、善恶、勇气等等。对此，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先说艺术。在今天的世俗生活中的确已没有什么不可以说是艺术的，但对于艺术家和批评家而言，我总觉得艺术还是应该给人带来一些精神的自由，至少也应该帮助自己或他人战胜和超越一些精神方面的障碍。但问题是如果今天的艺术不再需要创造，那又依靠什么去战胜和超越正发生在眼前的精神障碍？又凭什么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精神自由呢？
第二说技巧。艺术是否需要技巧应该是根据作者精神追求的目标来确定的，如果不是为了精神的自由，技巧再高也与艺术无关。相反，没有任何技巧，艺术同样有可能帮助自己和他人实现精神上的超越，儿童绘画、原始艺术和杜桑的小便池都是例证。不少中国人之所以推崇技巧，一方面是因为没有精神，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愿承受因追求精神而付出的牺牲。
第三说权力。中国艺术界有种现象很普遍，即艺术家一旦进入某个艺术权力机构，他的艺术就会立刻因此而受到许多人的追捧。表面上看，大家是在看这些人的艺术，实际上大家感兴趣的还是那个艺术背后的世俗权力，因为在中国，没有什么比世俗的特权更能吸引人，因为拥有了那个权力就意味着拥有了一切，一旦蒙上了艺术的面纱，那个特权就会因此而显得更加引人入胜，并给人带来更多的想象空间。
第四说财富。中国人不信鬼神，但却不能不信财神。在中国人心目中，没有什么能比财神给人带来各多的自由，当然，这个自由指的是世俗现实的自由。至于艺术带给人的自由，对于中国人而言是主观唯心的，是虚无缥缈的，只有金钱带给人的自由才是实在唯物的。这种观念在今天受到越来越多艺术家的认同，这些人认为任何艺术评论都不如金钱数量更能体现艺术价值的高低，或者说艺术评论水平的高低最终还是要通过对艺术品价格的影响来检验。
第五说经验。艺术的每一次跨越都必须超越以往的经验，正因为有了这些超越，人的精神才有可能拓展生存发展的空间。但在中国，超越经验是十分危险的，为了自身的体面和安全，那些艺术大师们无不视经验为法宝，稍有违背必被视为大逆不道。正因为如此，在中国似乎只有老艺术才有可能受到尊重，因为只有老艺术家才可能知识渊博、经验丰富。所以在中国艺术界我们不可能见到天才，也不可能见到像巴斯奎特和那些不知道经验为何物的原生艺术家。
第六说勇气。艺术原本与勇气没有关系，但自从有各种社会力量限制人追求自由精神之后，勇气则成了创造优秀艺术作品中的一个重要元素，因为在很多情况下，超越就需要有所牺牲，不牺牲就不可能有超越和创造。但在现实中一些艺术家直接将表现自己的勇气当成了艺术，对于公众而言这不仅是一种误导，而很可能会构成某种伤害。
第七说善恶。善恶是道德的范畴，它是维护现存社会秩序的重要手段。但艺术追求的精神自由常常是超越时空和超越社会现实的，而且常常还会进入到人未知的精神领域，这时，如果用道德的标准来苛求艺术，那么艺术就不可能帮助人拓展精神自由发展的空间。从这个意义说，道德维护的只是现存的社会秩序，而艺术维护的却是个人、社会、自然的共同利益。所以说艺术对人的关心比道德更宏观也更长远。但在中国，艺术教育总是要求艺术家首先必须遵守道德规范，其结果只能让艺术变成寓教于乐的工具，正如学习书法必须从握笔、临贴、背口诀开始。
艺术是超越人精神障碍的创造，这应该是艺术的本来面目。所谓创造，我认为是作者在自身精神发展中遇到阻碍时，创造了某种形式使其超越阻碍他精神发展的障碍。但对于大多数中国人而言，似乎已经习惯于依靠别人的创造来维持自己的生活，但问题是那些曾经愿意去冒险创造的艺术家在今天都迷恋上了新的目标，如此一来，习惯于依靠别人创造的中国人在今天又该如何面对正在眼前发生的各种挑战呢？或忍受，或麻醉，或在自娱自乐中尽情狂欢。
2013-5-3
【相关阅读】
【编辑：李洪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