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津宁 插画
陈瑞献
1943年生于印尼苏门答腊哈浪岛,原籍福建南安,现为新加坡公民,新加坡首席多元艺术家。创作小说、散文、诗歌、戏剧、评论,寓言、油画、水墨、胶彩、版画、雕塑、纸刻、篆刻、书法、摄影、服装设计、行为艺术、大地艺术。1987年与瑞典电影大师英格玛·伯格曼一起入选法兰西艺术研究院驻外院士,2005年新加坡国家图书馆设立“陈瑞献藏室”,2006年新加坡邮政发行11枚“陈瑞献艺术系列”邮票。陈瑞献拥有三家个人艺术馆:新加坡的陈瑞献艺术馆、正云楼以及中国青岛小珠山的陈瑞献大地艺术馆。
陈瑞献是一个独特的艺术家。他尝试过小说、散文、诗歌、寓言、戏剧、评论、翻译、油画、水墨、胶彩、版画、雕塑、纸刻、篆刻、书法、摄影、舞美、服装设计、行为艺术、大地艺术。1979年获法国国家文学暨艺术骑士级勋章,1985年获法国艺术家沙龙金奖章,1987年获选为法兰西艺术研究院驻外院士,2003年获新加坡总统卓越功绩服务勋章,世界经济论坛水晶奖,是新加坡获奖最多暨亚洲区润格最高的艺术家之一。2012年12月2日,在北京保利举行的“现当代中国艺术夜场”中,陈瑞献的作品《月圆时候》以1897.5万成交。
“艺术是谎言”
除了创作,陈瑞献每天都写日记,四十年从不间断,就像做账一样,密密麻麻地写着,偶有灵感,则用短句形式记在日记边缘。如果一年中能够得到十来句妙语,他会说:“我去年的进账不错啊!”
闲谈中,陈瑞献提到南美洲画家波特罗(Botero)的“艺术是谎言”的说法。“这个概念我也在‘古楼画室’的常年展上提出。诗人高克多说:‘艺术是说出真相的谎话。’毕加索、方士庶、罗多华诺维克以及多位大师也这么说。这是对艺术创作与艺术欣赏至关重要的概念。艺术家常从造化与现实中的事物得到灵感,以他的灵见、激情、哲思及想象,对通过感官与心识所感知的事物,加以减化、扭曲、增添、改变、重构、再造,将之变成高于自然的歌德所谓的‘第二自然’。”他进一步阐述,“苏东坡画在纸上的朱竹,让人误以为它是园中那株竹的照实描绘。有人问,‘难道有朱竹吗?’苏东坡答,‘难道有墨竹吗?’看看马蒂斯以他的方法反映出来的真相,那便是他不画事物而是选择描绘它们之间的不同。毕加索的情况呢,那是他依据想象而非他所看到的对象画画。艺术家很清楚天空是蓝色的,所以他把天画成绿色。就像塞尚笔下的蓝苹果与毕加索笔下的扭曲的鼻子,那迷人的绿天空使观者重新去注视天空,他长久以来因为熟悉而对它漠不关心,这一来他就重新发现天光与彩虹的鲜丽,还有他的明觉敏锐。他发现艺术自成一个世界。”
陈瑞献对弘一法师和丰子恺的艺术颇为倾心。他说:“丰子恺是弘一法师的弟子,是一个领悟力表达力至高的作家漫画家。他主要的特长是文学的感觉敏锐与意象丰富,一般先有一个好意念,一句好诗,一行美文,一个平凡的生活片断之后,才用风格很简约的构图将它表达出来。意笔草草如日本的竹久梦二,也像一方方齐白石的印文选得好刀张又恰如其分的篆刻小闲章,寓意深长。”在陈瑞献策划的广洽纪念馆,馆藏的丰子恺的书画之多,可说是海内外之冠,因为丰子恺与广洽法师情同手足。丰子恺有一张给广洽法师拂暑的扇面,画一对姐弟笑哈哈扛着一个跟他们的身体等大的大西瓜,上题“种瓜得瓜”,他用童心、用藏书票的小格局来弘扬高深的佛理。丰子恺的《护生画集》一共画了八册,全部由广洽法师在新加坡出版。《护生画集》第一、第二册是丰子恺跟弘一法师合作,弘一法师题词,丰子恺画画。“《护生画集》警世的味道更浓,但仍充满了一种天真烂漫的色调。”
新加坡作家绝对养不活自己
陈瑞献认为宗教与艺术的结合是世界文明的共同现象。“一般所说的佛教艺术是指通过雕塑与壁画而完成的膜拜供奉的对象,最初的出发点不是在搞艺术,而是善男信女为了祈福求平安而做出的善举,供奉一尊佛菩萨。宗教与艺术的灵妙结合,还显示在艺术家对创作的观瞻的改变:佛教的玄秘主义结合道家的自然主义与儒家的人本主义,而形成的禅宗思想,从根本处改变了一代代文学艺术的创造者,像宋代的山水画家,明清的文人画家以及现代东西方多个心灵流派的创作家的人生观、宇宙观、创作观。”
香港文化人潘耀明曾经感慨:在香港作家是不能养活自己的。陈瑞献则说:新加坡作家绝对不能够养活自己。“有一个自称能以卖文为生的作家,那是全世界都知道他在吹牛,只剩下他自己还在假装不知道自己在吹牛的作家。”陈瑞献说,新加坡的种族与语文生态的多元化比香港复杂得多。“我们是多种族多语文,我们的行政工作语文是英文,我们的国语是马来语,那是出于政治平衡的一种需要。我也懂马来语,早年考公民权,还要考马来语文,现在唱国歌是唱马来语,但是很多人不了解在唱什么,我们的钞票除了国名用马来文淡米尔文华文英文四种官方语文的小字印上之外,其他大字全部用英文。目前只剩下几间特选的中学可以念高级华语。在新加坡,梦想用华文写作来生活绝对是死路一条。以英语写作也牵涉到作家本位的问题,我陈瑞献英文很好,要写莎士比亚,英国人说我们不必劳驾你,而华人要用华文更能表情达意,问题是很多华人不懂华文,用英文等于绕一个大弯,毫无办法。”但陈瑞献笑称,画画画出名堂,可以养活自己。“不但养活自己,而且活得很好,也养活了一条街的猫狗。”
“我选择把艺术变成哲学体系的一个注脚”
“法国是我创作潜能成长的摇篮”
记者:有没有人跟你探讨过,你的画里面有一股南洋风情?
陈瑞献:这是肯定的,世间充满我作画的题材,自然也包括自己家里的事物。每个地方都有特别的东西,譬如这地区的特产榴莲。白居易写《荔枝图序》,我们这里写榴莲最好的诗文书画还没有出来,所以我们得多多努力。榴莲真是我心中最爱的一个东西,我们就出了榴莲,它可以让我们伟大。所以,榴莲当然也入我的画了。南洋的纺织与蜡染色彩的运用,像褐色、巧克力颜色的运用,这些都被编进我的色彩文法中来。
记者:有一些艺术家年纪越大,反而是走回童年,就是在童年受教育的影响,到了成熟期以后会反映在艺术里面,你有没有这种体验?
陈瑞献:找回童心与回归童年是两回事:找回童心是找回自由心,是人特别是艺术家应有的怀抱与追求,像毕加索说我12岁时就画得跟拉斐尔一样,但我却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学习像儿童那样画画;回归童年却是一味追忆儿时,像夏加尔绘画儿时在俄国乡下的事物,偶尔为之,趣味盎然,长此以往,特别是在晚年,那是不敢面对生命流程的懦怯。
我也忆儿时,但我更强调心灵拓展的重要,就是往宇宙的无限扩大开去,越扩越大,到生命的一段尽头,然后继续开拓过去,一直到解脱的尽头。我觉得文艺以后的一个方向,不是科幻,而是让将来有修持的人,把他们往这个无限的空间透射进去,一路看到的天外天真实的现象表达出来,像虚云大师描述他到兜率天看到会泉长老一群老友的情况,那会是多么新鲜的创作。问题是,一见到菩萨世界,还画什么画写什么文章?画画是人间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消遣,一个小趣味,只希望这个小趣味有一天能够举头望到头顶那个天,多点新鲜感,要不然,一直要往回头走,奢望能回到无望的童年,越搞越心慌。我是向无限的未知,慢慢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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