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微社交平台上说到:“就算学院派训练有素的高手,能把诸如马蒂斯的野兽派、卢西安·弗洛伊德(Lucian Freud 著名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 的孙子)的表现主义绘画以及安东尼·塔皮埃斯(Antoni Tapies)基于综合材料的物象非形式主义艺术三者或者更多者的风格结合在一起,也是匪夷所思的。此人若引起学院派的不安,完全在情理之中。一个从没有受过任何美术教育的,以靠开黑车谋生的人,用自己的精神感受完成这样的作品,绝对是传奇!这不是模仿和抄袭,以及所谓的原生态,都不是!这就是艺术,一种精神自由的权利体现!”
但话说回头,我其实也不太确定,齐冬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用一种极难控制的高温颜色釉,完成了十几幅堪称国际水准的陶瓷绘画作品。可以肯定,某种艺术形态的出现,不论它是什么,或者类似什么,简单地马上给予其学术性分析和定义,无论如何是不严谨的。何况在艺术风格一片绵柔小情调泛滥、靡靡之音绕梁、食古不化食洋不化并举的陶瓷艺术界,横空出世这么一批张力十足、自由古怪,极具对旧审美体系构成破坏性的作品。
为了考证这一批作品的来历,我冒着大雨,专程前往齐冬根的住所,对齐冬根进行了一场类似盘问的对话:
“作为朋友,您能否把您创作这一批作品的参考素材借给我看一下?”
齐冬根老实地为我搬出了他的参考素材,一本薄薄的,花费五块钱从地摊上买来的毕加索的小册子,一本破旧的大约上世纪九十年代出版的日本人体画册,以及一些他自己画的铅笔手稿。
“没有了?”
“没有了,还有就是毛带子(AV成人电影——笔者注)。我老婆说我在家没事看那玩意儿是脑子进水了!哈哈!”
齐冬根的老婆为我泡着茶,脸上闪过一丝略显古怪的害羞表情。
齐冬根一幅一幅跟我讲解他画的这些东西,“这幅是我回忆起我曾经看电视剧《西游记》的场景,妖怪在屋子里现行,把外面偷看的人吓一跳,我把妖怪的身体,画成了一个女人体。”(《惊变之二》——笔者注)
“这幅是我老婆过年在家看电视,我对着她勾画出来的”(《穿棉大衣的妇人》——笔者注)
“我很喜欢画女人体,青花的那批里也有,把女人体画得比较抽象的那种(某种近似表现主义的画法——笔者注)”
在齐冬根花七百块钱买来的博古架上,一堆民窑的碎瓷片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拿起来翻看,齐冬根说:“这个东西我有很多,卖都卖过很多。”
我隐隐觉得,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或许正在来临!而它并非有关于西方艺术史和美学的东西,也绝不是齐冬根果然灵机一动,天赋神性啥的完成了对众多国际著名艺术大师的风格结合。
从美学的学术角度上,我们无法找到与此对应的任何流派对应,虽然这批高温颜色釉的瓷板人体画,非常近似于马蒂斯的野兽派画法,但仔细辨认,肯定不是,马蒂斯对色彩与形式的“野蛮”,期间有深深的莫奈(Manet)和塞尚(Paul Cezanne)的影子。或许也正因此,才被学院派职业陶瓷艺术家许润辉批评为“抄袭,并且模仿得很糟糕!”
毫无疑问,齐冬根并非对此心知肚明。他甚至没有听说过马蒂斯,或者其他什么一般没有学过艺术史的人毫不了解的国际艺术家。
毕加索的画册,实际上只是一个形式的药引子。真正让齐冬根如马蒂斯一样“野蛮”起来的,是那些他过手无数的民窑碎瓷片,如果我们愿意就此确认齐冬根至少是个形式的天才的话。
正是那些民窑的碎瓷片,那些几百年来深深影响着一代一代景德镇土生土长的人们的民窑陶瓷绘画,成就了齐冬根。
或许,齐冬根将会被学界公认为,他是“把中国陶瓷绘画中不入流的民窑语言特征进行当代化发展,并演变为具有国际艺术语言特征的关键艺术家”。在众多研究民窑绘画的专家、仿古者和院校师生们,还在仔细辨认中国陶瓷的民窑画法中的笔法由来,或者有深入一些的,研究陶瓷民窑绘画特征中片断性的历史意义的时候,齐冬根天然地从民窑绘画中,汲取了大量养分,在国际大师的形式启发下,完成了“从民窑原始主义向国际艺术的美学大转身”。
这是作为中国艺术母语的陶瓷艺术一次额外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