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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每一个演员都有自我修养,并不是每一个官员都有艺术修养。
今天的官员,跟古代官员的品味没法比。明代权倾一时的严嵩倒台之后,抄家清单《天水冰山录》上记载: “古今名画手卷册页,共计三千二百零一轴卷册”、“经史子集等书合计共八十八部,二千六百一十三本。”、“墨刻法帖共三百五十八轴册。”——再看看今天万众瞩目的落马官员刘志军的抄家清单,今天的官贪也贪得那么俗,尽是房产。
浏览严嵩的抄家清单《天水冰山录》,我们可以从“古今名画手卷册页,共计三千二百零一轴卷册”当中发现严嵩收藏的清晰的线索:以文人山水画为主,人物次之,花鸟虫草又次之,宗教禅画居末。这不但是严嵩的选择,也代表着明代中晚期的文人士大夫的艺术喜好。
一个人热爱艺术,取决于两点:教养与信仰。严嵩少时寒窗苦读,中进士,入翰林院, “诗文峻洁,声名始著。”之后,历任吏部尚书、首辅,拜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师。“才最高,地望最显,声华意气笼盖海内。一时士大夫及山人。词客、衲子、羽流,莫不奔走门下。”
严嵩所受的儒家文化教育,以及所处的文人精英的大环境,造就了他的艺术修养与收藏品味。
在明代开国初期,元末画家的隐逸文化,与新朝代的恢弘气象格格不入。明朝初期,以朱元璋为首的皇家、贵族、宗室都出身于最贫困的下层社会,他们无法欣赏元代末期那种内敛、含蓄,带有个人哀愁的文人画风格,马上得天下的皇帝和贵族都喜欢气势磅礴、猛气横发的绘画。在皇室和贵族的支持下,雄浑大气、浓墨渲染、强劲雄健、恣意狂放的浙派绘画占据了画坛的主流地位。
到了明代中期,浙派走了下坡路,以沈周、文徵明为首的吴门画派的文人画开始占据画坛主流,艺术圈成为了江南style的天下。严嵩就是热爱文人画的士大夫之一。
根据明代士大夫的审美观,院体、精致、写实、装饰性的绘画,被认为是甜俗、低下的品味,属于寻常大众,文人精英阶层应该欣赏疏淡、枯涩、简朴的文人画。
文人画主题平淡、风格含蓄内敛,通俗性低,需要一定的学术素养才能欣赏,但是文人精英都深谙此道。并且,这种风格的绘画会被与艺术家的个人品格联系在一起。文人画风格已经成为一种文化形象,一种文化精英的象征。喜欢这个类型的艺术,是因为认同背后的价值观。
彼时的文人士大夫之所以喜欢文人画,是因为文人画更加知性、内省、自觉,象征着绘画之外的精神价值。至于地位较低和受教育较少的商贾与百姓,他们通常会购买比较通俗、简单、易懂的绘画。而一心想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的人,则会可以追求平淡、枯涩的文人画。因为购买这一类作品,意味着自己向文人精英阶层靠拢。
至于文人画之外的人物画、肖像画,文人精英阶层认为那只是专门模仿外表的艺术。缺乏山水画的精神价值和诗意联想。
花鸟画,在文人士大夫看来,意境低俗、画面甜俗,他们认为那只是民间百姓的通俗喜好。
至于禅画,宋代之后的士大夫们一直都不喜欢,中国历代的许多精品禅画都流失到了日本。高居翰说禅画之所以在中国不受重视,是因为被认为“用笔粗糙,题材无关宏旨”。高居翰说的并不全对,事实上,文人士大夫认为禅画违背了他们的儒家价值观。刘宗周在《明儒学案》中一段话,说出了文人士大夫对禅家的观感:“禅家以无善无恶为宗旨,凡纲常名教,忠孝节义,都属善一边,指为事障、理障,一切扫除,而归之空。故惑世害道,莫甚于禅。”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以严嵩为代表的明代中晚期的官员,他们的艺术偏好与收藏线索,建立在文化教养与儒家价值观的信仰之上。
如果一个朝代,传统文化断层,文人精英和乡绅阶层曾被连根拔起,致使一代人没有传统文化的滋养,这就注定了官员们不懂传统艺术的精髓。他们不但缺乏传统艺术的教养,同样缺乏现代艺术的教养,也无法欣赏写实主义绘画之后,追求艺术本体的立体主义、抽象主义和观念艺术。
儒家的文人士大夫价值观消失之后,又没有一种价值可以成为他们真正的信仰——既没有传统艺术或现代艺术的教养,也没有坚定的信仰,那么这个朝代的官员的艺术水准,可想而知。
当然,说这个朝代的官员完全不在意艺术品,是不公平的。落马官员的抄家清单中也常常可以看到一些真假难辨的艺术品。他们当然有理由收藏艺术品,一个佛像售价10万,他们就有10万个理由热爱它。一件水墨画售价100万,他就有100万个理由收藏一件——只要不用自己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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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凌佳】